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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梁落下心上人护着竹马,我转身回城,拉姆营长却追来千里求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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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梁落下心上人护着竹马,我转身回城,拉姆营长却追来千里求回头
发布日期:2025-06-24 10:22    点击次数:115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1980年2月,西藏军区的知青宿舍里头。

外头正飘着鹅毛大雪,知青们围在火堆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回城的事儿,一个个脸上都透着兴奋劲儿。

“一个月后就是最后一批知青回城了,大伙儿是不是都得走啊?”

有人瞅了瞅角落里一声不吭的沈逸尘,笑着打趣道。

“逸尘肯定不走啊!他不是说非得追到次仁拉姆不可嘛,那咱们就先回上海等着他的好消息喽!”

沈逸尘冷不丁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次仁拉姆,那可是西藏军团的女营长,沈逸尘下乡到西藏这三年,追了她整整三年。

她啊,是转世灵童还俗后参的军。

沈逸尘头一回见她,她穿着一身军装,整个人冷冷清清的,就像冈仁波齐峰上的雪,仿佛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

她和部队里那些活泼的女兵不一样,跟其他人也都不一样。

沈逸尘一眼就看上她了。

像她这么冷淡得像冰一样的人,居然耐心地教沈逸尘学藏语,还担心农场干活太辛苦,把他调到了军区学校当老师。

就因为这,沈逸尘更坚信次仁拉姆也喜欢他。

次仁拉姆以前在寺院身份特殊,藏族那些小伙子大多对她又爱又敬,压根不敢靠近。

可沈逸尘在城里长大,从小就胆大,觉得喜欢就得去争取,所以从来都不藏着掖着对她的喜欢。

他追次仁拉姆这事儿,全军区都知道,还一次次为了她推迟返乡的批次。

怪不得大伙儿都默认他不会回去了。

沈逸尘看着大伙儿那笃定的模样,笑了笑,说:“我已经递了申请,到时候跟你们一块儿回去。”

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其他人脸上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为啥呀?你之前不是说非得把她拐去领证嘛!”

“不领证了。”沈逸尘垂下眼皮,嘴角扯了扯。

“我追不上,决定放弃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又让其他人愣了一下。

这时候,门外有人操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喊:“达瓦,拉姆营长找你。”

达瓦,是次仁拉姆给沈逸尘起的藏族名字。

沈逸尘一听到这名字,就想起她起名时说的话:“你像火一样热情,达瓦这个名字最适合你。”

当时沈逸尘被她说得耳尖都红了,还以为自己这份热烈能把冰冷的她给融化。

他和次仁拉姆,怕是也注定走不到一块儿去。

沈逸尘正沉浸在回忆里呢,就听一个知青笑着说:“还说啥追不上,次仁拉姆这不是来找你了嘛!”

说着就把他推出了门,让他赶紧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沈逸尘连辩解的话都来不及说,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大门外,次仁拉姆穿着一身军装,像一棵风雪都压不倒的青松,静静地站在车前。

沈逸尘一下子就想起初见她的时候,她刚还俗,身上还带着一丝藏香,气质清冷得跟仙子似的。

如今三年过去了,她眉眼间还是那么清冷,更多的是军人那种坚毅和锐利。

沈逸尘走上前去,喊了声:“拉姆……”

话刚出口,他就瞧见次仁拉姆身边站着嘉木。

嘉木是次仁拉姆的邻家哥哥,结婚后去外地生活了好多年。

两个月前,他妻子去世了,这才回到这儿。

他人如其名,优秀得很,还温和包容,就像一朵雪莲花,让人连一丝嫉妒都生不起来。

嘉木温柔地开口:“沈老师,是我拜托拉姆来找你的。”

次仁拉姆那温柔的视线从嘉木身上移开,落到沈逸尘身上时顿了顿,才朝他点点头。

神情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淡漠的样子。

沈逸尘心里“咯噔”一下,酸涩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

怪不得几乎从来不主动找他的次仁拉姆,这次却特意跑过来,原来是为了嘉木。

他攥紧了手,才把心里的酸胀给压下去。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嘉木才是他决定放弃次仁拉姆、离开西藏的原因。

是嘉木的出现,让沈逸尘知道,向来冷淡的次仁拉姆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她不仅亲自给嘉木安排工作,申请住所。

甚至当年还俗参军,也是因为嘉木娶的妻子是个军人。

沈逸尘想到这儿,心里就像塞了团湿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他勉强挤出一丝礼貌的笑,问:“嘉木哥找我啥事啊?”

嘉木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唇笑了下,才开口。

“拉姆把我调到军区学校跟你一起教音乐,我没教过学生,以后上课还得请你多帮忙了。”

这话一说完,沈逸尘愣了一下。

他看着神色淡淡的次仁拉姆,心里又酸又难受。

军区学校的学生本来就不多,音乐课也不是主科,哪用得着两个人教啊?

这一刻,沈逸尘只觉得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第一次感受到次仁拉姆这明目张胆的偏心。

第2章

沈逸尘嘴角扯出一抹客气的笑,冲嘉木点了点头,应道:“行,没问题。”

他心里琢磨着,反正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就权当是嘉木来接替自己的活儿吧。

正这么想着呢,他抬眼看向次仁拉姆,嘴唇动了动,有点犹豫地开了口:“次仁拉姆……我有话想跟你说。”

可次仁拉姆呢,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声音淡淡的,说:“我这儿还有个会呢,你的事儿等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就带着嘉木上了车,留给沈逸尘一个渐渐远去的车尾。

哪儿就有那么着急的会啊,连听他说句道别的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沈逸尘心里那股子酸涩劲儿啊,都快把他给淹没了,他默默地攥紧了拳头,转身回了宿舍。

第二天,沈逸尘刚到学校,就瞅见有几个同事正围着嘉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哟,今天可是拉姆营长送你来的吧?我可太羡慕你啦……”

“就是啊,沈逸尘追了那么长时间,都没坐上过人家的副驾驶呢,你这一回来就坐上了,他看到了不得气死啊!”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全是嘲讽:“之前还以为拉姆营长对沈逸尘有多好呢,现在这么一看,对你才是真的好哟!”

要是搁以前啊,沈逸尘听到这些话,指定又心酸又气愤,非得冲上去跟他们理论理论不可。

可现在呢,他只是平静地推开了门,声音淡淡的,说:“都快上课了,你们还不赶紧去教室啊?”

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了,互相瞅了一眼,赶紧抓起书就跑了,就剩下嘉木一个人愣在原地。

沈逸尘心里明白,这些话肯定不是嘉木想说的,所以他也就没把嘉木当回事儿,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嘉木却追了上来,主动跟他解释。

“沈老师,你可别误会啊,我就是顺路搭了拉姆的车来,她对我好也就是因为小时候的那点情分……”

沈逸尘看着嘉木那温柔又包容的模样,知道他是好意。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涩。

人家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那肯定得更亲密啊,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误会,还让人家主动来解释呢?

沈逸尘强撑着挤出一个笑,摇了摇头,说:“不用解释,我没误会。”

嘉木看着他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痛色,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这时候上课铃却响了。

两个人只能先去上课。

沈逸尘落在后面半步,看着嘉木的背影,心里后知后觉地涌起一股苦涩。

其实同事们说得也没错,次仁拉姆确实对嘉木比对自己好多了。

他也确实追不上次仁拉姆。

不过他可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嘉木那么温柔,也值得被人温柔对待。

沈逸尘默默地把视线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比谁都更早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决定放弃,申请回乡。

一节课上完了,沈逸尘把嘉木留了下来,教他拉手风琴。

“我先随便演奏一曲,你先听听看。”

说着,沈逸尘拿起手风琴,演奏了一曲藏区民歌《南卡》。

那悠扬婉转的曲调从沈逸尘的指尖流淌出来,流畅又生动,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那辽阔无际的天空。

一曲演奏完了,嘉木笑着问:“藏区民歌向来都是口耳相传的,也没有曲谱,你能演奏得这么熟练,肯定练习了好多遍吧?”

沈逸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嘉木就弯了弯眼眸,打趣道:“我记得这可是拉姆最喜欢的曲子,你是打算演奏给她听的吧?”

他这话里带着点温柔,也没有恶意,就好像好朋友之间在聊天一样。

沈逸尘却一下子愣住了,心里那滋味啊,复杂得很。

嘉木说得没错。

他确实是在知道次仁拉姆喜欢这首曲子之后,才日夜不停地勤学苦练,就想着能有机会亲自演奏给她听。

可现在……

沈逸尘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之前是有这个想法,现在就算了。”

“为啥呀?”嘉木一脸疑惑地问。

沈逸尘强忍着心里的酸涩,缓缓开口:“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喜欢她了。”

这话一出口,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沈逸尘见嘉木不说话了,主动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午休时间到了,咱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回来再学。”

说着,他就拉着嘉木往外走去。

可刚一开门,就对上了一双沉静又冷淡的眼眸。

第3章

是次仁拉姆。

她还是穿着那身笔挺的军装,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刚才我和嘉木的对话她听没听见。

只是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逸尘,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沈逸尘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裤缝,掌心都冒了汗。

刚想开口问一句,次仁拉姆却突然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沈逸尘身后的嘉木,声音轻得像春风。

“我来给你送饭。”

说着,她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动作自然得像每天都在做这事儿。

沈逸尘心里猛地一揪,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忐忑像个笑话。

听没听见那些话,对次仁拉姆来说,根本不重要。

能让她眼神变温柔的,只有嘉木。

沈逸尘看着她望着嘉木时那柔和的目光,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疼。

嘉木接过饭盒,还热情地招呼沈逸尘:“沈老师,一起吃点儿吧?”

沈逸尘哪儿还有心情看他们腻歪,勉强挤出一丝笑:“你们吃吧,我去食堂凑合一口就行。”

说完,他连头都没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嘉木好像喊了他一声,沈逸尘假装没听见,脚步一点儿没停。

直到冷风猛地灌进鼻腔,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走出教学楼了。

校园里,雪花像鹅毛似的往下飘,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沈逸尘恍惚间想起刚来这儿那年冬天,也是这么大的雪。

那时候他还在农场干活,为了找一只走丢的小羊羔,顶着风雪一头扎进了白茫茫的草原。

结果迷了路,还碰上了饿得发疯的野狼。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那儿的时候,次仁拉姆一箭射死了野狼,把他拉上了马背。

那股浓烈的藏香扑面而来,沈逸尘整个人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响起次仁拉姆温柔又让人安心的声音:“别怕,我在。”

那一刻,沈逸尘甚至觉得,自己的爱终于有了回应。

可后来他再问起这事儿,次仁拉姆却轻描淡写地说:“保护人民是军人的本分。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

以前,沈逸尘总以为她是没开窍,想着再热情点儿,她总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现在……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直钻到心里。

算了,不强求了。

那颗心,他捂了这么久,还是凉的。

他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沈逸尘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突然平静了。

刚想转身去食堂,周围突然暗了下来,一把伞撑在了头顶,把漫天飞雪挡在了外面。

一缕若有若无的藏香钻进鼻子。

沈逸尘心里一颤,猛地回头,目光正好撞进次仁拉姆深邃的眼睛里。

“风雪这么大,小心着凉。”

她的脸藏在伞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但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丝温柔。

她是在关心自己吗?

沈逸尘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暖了一下。

刚想点头答应,就听见她接着说:“你还要上课,万一传染给别人怎么办?”

沈逸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次仁拉姆不是担心他,是担心他传染给嘉木。

那点暖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像被寒风吹透了,冷得他直打哆嗦。

沈逸尘只能攥紧拳头,强压下心里的难受:“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说着就要走。

次仁拉姆却突然拉住了他,眉头皱了皱,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我听说,你递交了回乡的申请表?”

第4章

沈逸尘心里猛地一揪,压根儿没想到次仁拉姆会主动开口问他。

他抿了抿嘴唇,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我是真打算走了。那天想跟你说的,其实就是……”

话还没说完呢,次仁拉姆的眼神就暗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别赌气说这种话。”

赌气?

沈逸尘愣了一下,准备好的那些告别的话,一下子全卡在了嗓子眼儿。

次仁拉姆见他这副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不该因为嘉木的事儿生气。”

“他一个人在这儿,找份工作不容易,你得多帮衬着他点儿。”

沈逸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次仁拉姆根本就不信他要走,还以为他是在说气话呢。

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沈逸尘心里突然一阵酸楚,苦涩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

之前没走,是因为他一直坚信次仁拉姆对他是不一样的,他觉得自己肯定能追到她。

可现在……

沈逸尘一想到她对嘉木的好,心里就疼得厉害。

他已经亲眼见过次仁拉姆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了,他是真的打算放弃了。

可次仁拉姆为啥就是不信呢?

他刚想开口解释,嘉木就跑了过来,大喊了一声:“沈老师!”

次仁拉姆立马松开了拉着他的手,还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就好像两人根本不熟似的。

沈逸尘看着她这一连串熟练的避嫌动作,心里疼得更加厉害了。

那些原本想解释的话,也梗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反正等到离开那天,她自然就会明白的,自己也没必要再解释了。

沈逸尘心里一阵酸楚,就听到嘉木说:“沈老师,你家里来电话了,正等着你去接呢。”

“好,我这就去。”

他没再搭理次仁拉姆,只是强压下心里的酸楚,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走了。

等接完电话出来,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沈逸尘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想到刚才父母在电话那头听到他要回去时那高兴的语气,他心里的伤痛好像一下子就得到了缓解。

期待回乡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马上就要到新年了。

这是他在西藏的最后一年,知青们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又带着点儿不舍,都纷纷给相熟的藏民送了东西,当作离别礼物。

有人好奇地问沈逸尘:“你给次仁拉姆送了啥礼物啊?”

沈逸尘犹豫了一下,才摇了摇头说:“没送,也不打算送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送她啥。

沈逸尘本来已经亲手给她织了一条腰带,打算当作新年礼物。

为了这事儿,他还特意找了手巧的藏民,学了好几个月的编织方法,还拿攒下来的粮票换了一颗红玛瑙呢。

就因为藏民跟他说:“玛瑙代表着爱情。把玛瑙嵌在腰带上,送给心爱的人,这是藏民表达爱意的方式。”

他也想入乡随俗,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可次仁拉姆却直接断了他的念想:“藏袍穿着不方便,我很少穿。”

他只好把那条腰带收了起来。

反正现在也要离开了,干脆就不送礼物了。

比起让她留个念想,还不如决绝点儿离开呢。

沈逸尘笑了笑,找了个借口说:“时间太紧了,没来得及准备,就不送了。”

知青们看他笑得那么落寞,纷纷给他出主意:“你不是会拉手风琴嘛,给她演奏一曲当礼物,咋样?”

立刻就有人附和:“对啊!说不定拉姆营长一看到你演奏时那认真的模样,都不用你追,直接就爱上你了!”

沈逸尘听着这些天马行空的主意,心里既无奈又苦涩。

次仁拉姆心里已经有嘉木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追不到她了。

沈逸尘没再多解释,只是摇了摇头,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他约了嘉木去学校给他送曲谱。

可到了学校,他却没看到嘉木的身影,只看到了一身白色藏袍的次仁拉姆。

正是傍晚时分,太阳慢慢西沉,橙红色的晚霞铺满了整个天际。

在广阔寂寥的草原上,次仁拉姆牵着一匹白驹,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凛冽的风吹过,露出了她那清冷的眉眼——

那双眼眸不再像往日那样冷淡疏离,反而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流露出一丝神圣的光芒。

她微微皱着眉头,就好像在悲悯着人间的苦厄。

沈逸尘一下子就看呆了,久久都没能移开目光。

第5章

次仁拉姆一开口,才把沈逸尘直勾勾的视线给截断了。

“嘉木这会儿正忙着,我替他来取曲谱。”

沈逸尘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点点头,把曲谱递给她,但心里还是痒痒的,忍不住问了句。

“你之前不是说穿藏袍不方便吗?今天咋……”

次仁拉姆抿了抿嘴,轻描淡写地说:“嘉木让我给他去世的妻子诵经祈福。”

她这话跟平常说话没啥两样,但沈逸尘听了,心里却像被啥重物砸了一下,沉甸甸的。

他瞪大眼睛看着次仁拉姆,想起之前自己生病住院的老爸,想让她帮忙祈福。

结果她一脸严肃地拒绝了:“我早就离开寺院了,现在是军人,只管保家卫国,不搞诵经祈福那一套。”

当时他虽然无奈,但也理解她身为军人,这么做可能影响不好。

可现在……

沈逸尘听着她平平淡淡的话,心里像被啥东西揪着,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不是不会,也不是不能,只是他不配而已。

沈逸尘攥紧了拳头,才把那股心痛压下去,勉强挤出一丝笑:“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看着面前的次仁拉姆,夕阳的余晖在她身后一点点消失,显得她的眼眸更加锐利。

沈逸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穿藏袍,挺好看的。”

次仁拉姆愣了一下,眼里闪过啥,但没说话。

沈逸尘早就习惯了她的沉默,只说了句:“曲谱就麻烦你转交了,我回去……”

话还没说完,次仁拉姆就打断了他:“明天早上还有一场祈福,你可以来看看。”

沈逸尘愣了一下,有点疑惑:“这是……邀请我吗?”

次仁拉姆点了点头。

沈逸尘看着她承认,心里一颤,觉得挺意外的。

他追了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追着她跑,从来没收到过她的主动邀请。

这次咋……

正想着呢,就听见她低沉的声音补充道:“嘉木希望你能来。”

这话一出来,沈逸尘的心就沉了下去。

甚至觉得自己刚才那股激动劲儿有点可笑。

原来是因为嘉木想让他去,次仁拉姆才主动邀请的……

沈逸尘心里酸溜溜的,看着她淡定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行,我会去的。”

毕竟,还剩半个月,他就要走了。

就让他再放纵一下,多看她几眼吧……

沈逸尘恋恋不舍地看着次仁拉姆骑马离开的背影,好久都没能把目光移开。

第二天,红墙寺院里头。

沈逸尘一踏进佛殿,就盯着次仁拉姆的身影看呆了。

庄严肃穆的佛殿里头,她一身赭红色的藏袍,轻轻捻着佛珠,垂着眼睛诵经,圣洁得就像个神明。

沈逸尘看着,眼睛都挪不开了,直到仪式结束才回过神来。

能在走之前看到她穿藏袍诵经,也算没啥遗憾了。

沈逸尘轻笑了一声,攥紧了手里的腰带,朝次仁拉姆走过去。

他还是决定把腰带送给次仁拉姆,就当是有始有终吧。

不求她天天戴,就想她穿藏袍的时候能想起来——哪怕只有一次,他也觉得值了。

“次仁拉姆,我有东西要……”

话刚开头,就被走过来的嘉木给打断了。

“今天过年,大家都留下来一起过年吧!”

沈逸尘愣住了,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腰上的腰带。

华丽又复杂,织法也特别,最重要的是,跟次仁拉姆腰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在藏区,只有夫妻才会系一样的腰带。

沈逸尘呼吸一滞,心里疼得像被刀割一样。

原来,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

他正想走,忽然一个小孩跑了过来,张开手扑向次仁拉姆和嘉木。

用藏语喊他们:“阿爸,阿妈!”

第6章

沈逸尘整个人僵在原地,耳边嗡地一声炸响,心瞬间沉到了深渊。

嘉木俯身把孩子抱起来,嘴角挂着笑,轻声纠正道:“诺布,这不是阿妈,是姑姑哦。”

他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原来是嘉木家的小娃娃随口喊的。

可诺布却倔强地晃着脑袋,小手紧紧攥着嘉木的衣领,奶声奶气地嚷嚷:“不嘛!我就喜欢她,她就是阿妈!”

说完,又扭过头朝次仁拉姆伸手,小嘴一撇:“阿妈,我要吃糌粑!”

嘉木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次仁拉姆却先轻笑了一声。

那笑容像冰天雪地里突然照进一缕阳光,眉眼间透着罕见的温柔,晃得沈逸尘眼睛都直了。

只见她伸手把孩子接过去,声音轻柔得像哄宝贝似的:“没事儿,诺布想怎么叫都行。”

沈逸尘看着她那副温柔宠溺的模样,心里酸得像打翻了醋坛子。

她这么开心,怕是早就盼着当孩子阿妈了吧……

再瞧瞧他们三人站在一起,亲昵得跟一家三口似的。

他只觉得心口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厉害,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次仁拉姆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他,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要给我什么东西?”

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笑容只是沈逸尘的幻觉。

沈逸尘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她腰间那条崭新又精致的腰带,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没啥,没啥。”

次仁拉姆也没多问,抱着诺布转身去吃糌粑了。

沈逸尘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瞅了瞅手里攥得紧紧的腰带。

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憋得难受。

他织了这么久,费了那么多心思的腰带,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送出去了。

沈逸尘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扔了,次仁拉姆的副官刚好从旁边经过,瞅了一眼他手里的腰带,随口夸道:“哟,这腰带织得真不错……”

话还没说完,沈逸尘就直接把腰带塞到了她手里,说:“你喜欢就送你了。”

副官愣了一下,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连忙摆手:“不不不,沈老师,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连次仁拉姆都停下了脚步。

沈逸尘莫名觉得有些难为情,攥紧了拳头,冷着脸说:“随手织的,没啥贵重的,你不要就扔了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他走得决绝,自然没看到次仁拉姆望过来的目光。

晚上,相熟的人都聚到了嘉木家过年。

藏历新年可是个热闹又隆重的节日。

除了用糌粑和麦粒做“切马”祭祀五谷神,做“卡塞”供奉灶神,还得杀牛宰羊,燃起篝火,大家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唱着民歌,庆祝新年的到来。

沈逸尘坐在次仁拉姆对面,看着她体贴地帮嘉木挡酒,嘉木也自然地给她夹菜,心里一阵酸楚。

这种默契和亲密,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才有,他怕是永远都得不到。

正想着呢,就听见有人凑到嘉木跟前搭话。

“嘉木啊,我外甥女,比你大两岁,还没嫁人呢,你有没有空相看相看……”

次仁拉姆一听,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不等嘉木开口,她就直接拒绝了:“不着急。”

“嘉木的妻子才刚走,总得给他点时间缓缓。”

这话听着贴心,可沈逸尘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她只是不想嘉木和别人相亲,想让他慢慢接受自己而已。

沈逸尘想到这儿,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原来啊,爱而不得的人,都是一个模样……

吃完饭,沈逸尘就借口有事想离开。

嘉木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强留,只说让次仁拉姆送他。

要是以前,能有和次仁拉姆独处的机会,沈逸尘肯定乐颠颠地答应了。

可现在,他知道了次仁拉姆的心思,就想拒绝。

嘉木却劝道:“太晚了,你不熟悉这边的路,一个人走不安全,她送你我还放心些。”

说着,他就从旁边帐篷里拿了条围巾递给他:“夜风大,正好拉姆给了我条围巾,你先用着。”

说完,他就被人叫走去帮忙了。

只留沈逸尘看着那条围巾,愣在了原地——

这围巾……是他去年送给次仁拉姆的生日礼物。

第7章

沈逸尘低头摩挲着手里那条灰扑扑的围巾,喉咙里泛起一阵酸意。

怪不得今年冬天总见不着次仁拉姆戴它,他还当是姑娘家嫌毛线扎脖子,谁承想……

指尖无意识攥紧了围巾边缘,想起上个月熬夜织围巾时,手指头被竹针戳得满是红点。

毛线是特意托家里从上海寄来的,藏青色混着银线,在油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当时还美滋滋地想,等开春了次仁拉姆围上这条围巾,走在雪地里准保像朵移动的达瓦花。

“原来早就送人了。”他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泛着苦味。

那股酸涩像块浸了盐水的棉花,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沈老师?”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他手一抖,围巾差点掉进雪堆里。

次仁拉姆站在两步开外,目光扫过他手里的围巾,眼皮子颤了颤,却没接话茬。

她军装领口沾着星点酥油茶渍,袖口磨得发白,整个人像棵风雪里挺拔的松。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语气淡淡的,仿佛转手送人礼物的不是她似的。

沈逸尘盯着她绷紧的下颌线,心口像被钝刀子来回磨。

“这五年……你对我有没有过半点喜欢?”话冲出口的瞬间,他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次仁拉姆睫毛颤了颤,沉默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两人中间。

半晌,她才开口:“穿上这身军装那天起,我就只剩保家卫国的念头了。”

沈逸尘感觉心口被人狠狠捶了一拳,疼得他直不起腰。

围巾穗子在风里乱晃,像条垂死的鱼。

远处突然传来诺布的哭声,混着嘉木焦急的呼喊:“诺布别乱跑!”

次仁拉姆脸色一变,扭头就往篝火堆方向冲。

跑出两步又猛地刹住脚,回头扔下一句:“我去看看,等会儿送你。”

沈逸尘望着她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草原上的风像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他裹紧了褪色的棉袄,却还是冷得发抖。

人群散了,篝火灭了,月亮爬上中天。

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掌心,突然笑出声——笑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杵在这儿。

“人家忙着照顾心上人,哪还记得你……”

藏历年的热闹还在草原上飘荡,学校却初七就复工了。

说是复工,其实是把后院那排破教室拾掇出来当新教室。

沈逸尘和嘉木分到最里头的屋子,门框上还留着歪歪扭扭的藏文涂鸦。

“这是我和拉姆小时候上课的教室。”嘉木摸着门板,眼里泛着光。

沈逸尘望着漏风的窗户,实在想象不出次仁拉姆捧着课本念经文的模样。

“大人总说,要不是拉姆不能成亲,早给我们定娃娃亲了!”嘉木突然笑出声,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沈逸尘却笑不出来,指甲掐进掌心,疼得他清醒。

正说着,外头传来卡车轰鸣声。

次仁拉姆带着校长和几个小伙子,扛着木料往这边走。

“你们怎么在这儿!”校长急得直跺脚,“这屋子梁柱都烂透了,快出来!”

沈逸尘抬头一看,房顶的横梁黑黢黢的,像条随时会断的蛇。

年前下的雪压在瓦片上,有些地方已经塌了窟窿。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咚”的一声巨响。

抬木料的小伙子脚底打滑,整根圆木“轰”地砸在地上,震得地面直颤。

沈逸尘刚要往外跑,就听见头顶“咔嚓”一声。

瓦片像雨点似的往下砸,他下意识抬手护头,却见一道军绿色身影闪电般冲进来。

“嘉木!”次仁拉姆拽着嘉木的胳膊往门口拖,速度快得像阵风。

沈逸尘看着她后脑勺翘起的碎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

他发烧烧得迷迷糊糊,也是这双手背着他走了三里地去看赤脚医生。

“小心!”

横梁终于撑不住,“轰隆”一声砸下来。

沈逸尘感觉后背被热浪掀得生疼,再抬头时,只看见漫天尘土里,次仁拉姆护着嘉木缩在墙角。

第8章

沈逸尘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他的心也跟着直往下掉,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

无数的瓦片和又大又沉的横梁砸下来,沈逸尘根本来不及躲,就被轰隆一声塌下来的房顶埋在了下面。

他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就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卫生所了,头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

照顾他的知青坐在床边,看到他醒了,松了口气说:“幸好那木头被虫子蛀空了,你被砸了一下,只是缝了三针,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他发呆的样子,知青忍不住说:“沈逸尘,你咋这么傻呢,屋顶往下掉的时候,别人都躲开了,就你傻站在那儿不动!”

沈逸尘愣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次仁拉姆不顾一切冲向嘉木的身影。

她当时那焦急的神情和满是担忧的眼神,就像慢镜头一样,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回放,狠狠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也突然意识到,从头到尾,次仁拉姆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沈逸尘心里一颤,酸涩和苦闷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确实挺傻的……”

傻傻地追了五年,还傻傻地以为能打动她的心,结果到头来,啥也不是。

沈逸尘想到这儿,心里就像被人紧紧攥住一样,酸痛的感觉一下子传遍了全身。

知青看他没精神,以为他是累了,就给他掖了掖被角说:“医生让你好好休息,快歇着吧……”

沈逸尘点点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沈逸尘拆线的时候。

没想到的是,次仁拉姆和嘉木跟着医生一起进了病房。

沈逸尘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次仁拉姆身上。

可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问了句:“你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就像走个过场一样。

沈逸尘心里一酸,但还是压下难受,点点头说:“挺好的。”

次仁拉姆点点头,好像不太在意,然后就温柔地扶着嘉木坐下。

嘉木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开口说:“抱歉,你住院这么多天,我也没来看你……”

沈逸尘这才回过神,礼貌地笑了笑说:“没事的,我听说你也受伤了,你该好好养着……”

他还没说完,嘉木就笑着打断了他:“就是轻微脑震荡,没啥大不了的,是拉姆非要我在家休息,不然我早就来看你了。”

说着还看了眼次仁拉姆,眼神里好像有点责备,但其实满满的都是爱意。

次仁拉姆温柔地笑了笑,没反驳,只是默默地给他递上一杯温水,说:“少说点话,小心头疼。”

沈逸尘心里又是一颤,赶紧逃避似的移开了目光。

他们俩这么恩爱,对他来说太刺眼了,他只能暗暗攥紧拳头,才勉强把心里的痛压下去。

那种一厢情愿付出感情的人,连哭都没资格。

缝针的时候要打麻药,拆线倒挺快的。

中途嘉木说去上厕所,还没等他回来,线就已经拆完了。

护士离开前提醒了一句:“要办出院手续就赶紧啊,一会儿我们就下班了。”

沈逸尘点点头答应着,转头就看到次仁拉姆皱着眉头。

“伤口才拆线,还得留院观察,别着急出院。”

她眼神沉沉的,好像还挺担心他的身体。

沈逸尘心里又习惯性地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自己都住院这么多天了,她只顾着嘉木,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

现在这种关心,又是为啥呢?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吃醋。

沈逸尘神情更加落寞,抿了抿嘴唇正想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嘉木的声音。

“拉姆,该走了,诺布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次仁拉姆立刻应了一声,皱着眉看着沈逸尘,直接下了决定。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出院。”

沈逸尘一愣,下意识想拒绝:“不用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次仁拉姆打断了:“等我!”

说完,她就大步离开了。

沈逸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次仁拉姆是肯定接不到他的,他……也不会再等她了。

第二天一早,沈逸尘自己办了出院手续,提着行李赶到了集合点,和返乡的知青们汇合。

别的知青都是在当地人的陪同下,三三两两地过来,只有他一个人。

有人注意到他,上前问:“沈同志,怎么没人送你啊?”

沈逸尘笑了笑说:“我没跟任何人说。”

他害怕离别的场面,也不想面对那种分别的难受劲儿,所以就选择了一个人悄悄离开。

冷风呼呼地吹过来,吹过他的大衣,还有他脖子上那条洁白的哈达,带来藏区那种辽阔的感觉。

他回头一看,看到了阳光下的冈仁波齐。

阳光透过云雾,照亮了山脊,平时那种冰冷冷的山,居然也散发着淡淡的佛光,看起来神圣又温和。

沈逸尘第一次发现,冈仁波齐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他一下子看呆了,站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

冰霜总会消融,春天也总会到来,可他已经等不到了。

车上司机大喊:“上车啦!出发了!”

沈逸尘提着行李上了车,坐好后,转头看向西藏军区驻地的方向,轻声说:“次仁拉姆,祝你此生得偿所愿,幸福美满。”

说完,他舒展的眉眼间,满是释然和轻松。

随着回乡的车渐渐驶向远方,他也再没有回头。

另一边呢,次仁拉姆靠在车门边,也在盯着冈仁波齐看。

第9章

她这回没穿军装,而是穿了身藏袍。

灿烂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就好像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佛光。

嘉木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阳光里,眼神有点深沉,眉头微微皱着,望着远山,好像心里有好多事儿。

他一下子愣住了。

看着她那像远山一样的剪影,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真的变成大人了。

次仁拉姆看到他出来,就收回了目光,平静地问:“谈好了?”

嘉木点点头:“他们答应不再插手诺布的抚养权了。”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眼次仁拉姆,轻轻笑了笑,说:“多谢你帮忙。”

“要不是你陪我过来帮我撑腰,说不定今天这些事儿还得拖很久呢。”

嘉木的妻子去世才两个月,诺布的抚养权问题一直都没搞定。

年前借着过年的名义才把诺布接回来,现在正好趁机把事情说清楚。

本来嘉木今天打算自己来的,但次仁拉姆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非要跟着来。

也多亏了她帮忙,本来要拖一天的事,在她的协助下,下午就结束了。

嘉木看着她,下意识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但突然发现,她已经不是那个比他矮一截的小女孩了。

……时间过得真快,她都长这么高了。

他摇摇头,笑了笑,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长大了,阿哥挺欣慰的。”

次仁拉姆听了这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我答应过德吉,会照顾好你的。”

德吉是嘉木的妻子,也是次仁拉姆的好朋友,后来还成了她的战友。

她当初就是被德吉感染,才决定还俗去参军的。

嘉木听到她又提到自己过世的妻子,心里微微一颤,赶紧岔开了话题。

“回家吧,晚上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他笑着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次仁拉姆却摇了摇头:“我得去趟知青办。”

嘉木愣了一下,疑惑地问:“你是去送行吗?但这会儿时间怕是……”

这话一出口,次仁拉姆的动作停了一下,有点疑惑地说:“什么送行?”

嘉木更疑惑了:“最后一批知青今天早上就回乡了,你不知道?”

次仁拉姆听了这话,心里突然一颤,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了上来。

但她很快又把这种不安压了下去。

不就是知青回乡嘛,沈逸尘又不会回去。

她抿了抿嘴唇,镇定地说:“我不是去送行,是去看沈逸尘。”

嘉木听了这话,有点奇怪。

他听说沈逸尘也申请了回乡,难道今天没走?

嘉木本来想问问清楚,但看到次仁拉姆那么笃定的样子,就怀疑是自己消息不灵通,就没再多问。

直到天色快黑的时候,次仁拉姆才敲响了知青宿舍的门。

可是没人应答。

她皱了皱眉头,那种不安又冒了出来。

她敲门的力度重了些,还大声叫了声:“沈逸尘。”

还是没有回应。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她的声音回荡着,然后慢慢飘远,消失在风里。

次仁拉姆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天在伞下。

沈逸尘眼神决绝又坚定,轻声说:“是,我要走了。”

——难道那不是他的气话,而是真话吗?

第10章

“哎呀,我这想法真是太离谱了。”次仁拉姆心里一紧,忍不住嘀咕一句。

她心想,沈逸尘说不定还在医院等她呢,或者他可能出去了,宿舍没人才没开门。

她赶紧安慰自己,把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怀疑压下去,转身就准备离开。

她心里琢磨着,再去医院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他呢。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自己派去传话的副官。副官看到她从宿舍方向过来,愣了一下,赶紧立正敬礼。

次仁拉姆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副官却先说话了:“营长,您不是让我去给沈老师办出院手续吗?我怎么去宿舍找他,门都关着呢。”

副官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什么?你说什么?”次仁拉姆皱着眉,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不是让你直接去医院找他吗?怎么去宿舍了?”

副官愣了一下,赶紧解释:“我去了医院,可没找到沈老师。

后来我听说他可能回宿舍了,就去宿舍找,结果门关着,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我还以为他出去了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次仁拉姆急了,“我是让你去医院帮他办出院手续,不是让你去宿舍找他!”

副官被她这么一吼,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说:“营长,我打听到了,沈老师已经走了。今天早上知青返乡,他跟着一起走了。”

“什么走了?”次仁拉姆脑子“嗡”一下,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呆在原地。

她感觉心里空空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沈逸尘真的走了?

她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终于成真了,可她却一点也没觉得解脱,反而更不知所措了。

“沈老师之前不是说不会回去的吗?他怎么会突然走了呢?”副官也是一脸困惑。

次仁拉姆心里乱成一团。她记得两年前,知青返乡政策刚下来的时候,沈逸尘还对她说:“我不会回去的。”

他当时笑得特别灿烂,还特别认真地对她说:“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建设西藏。”

她当时心里特别高兴,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平静,点点头说:“西藏正需要你这样有革命热情的同志。”她看到沈逸尘眼睛都亮了,笑得更开心了。

“营长,会不会是沈老师误会了您和嘉木同志的关系啊?”副官小心翼翼地说,还偷偷看了次仁拉姆一眼。

她心里琢磨着,沈逸尘追次仁拉姆,军区里谁不知道啊,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呢?

副官又想起那天次仁拉姆特意用自己的新腰带和她换走了沈逸尘的腰带,心里暗暗猜测,次仁拉姆对沈逸尘肯定也是有感情的。

“误会?”次仁拉姆心里一颤,突然明白了,“原来他是误会了我和嘉木的关系!”

“营长,您别着急,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副官赶紧安慰她。

“误会?”次仁拉姆冷笑了一声,“他怎么能这么自顾自地就走了呢?我对他怎么样,他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副官不敢说话了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

次仁拉姆心里难受极了。她对嘉木的好,只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上嘉木亡妻的事,她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可沈逸尘怎么能这么想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她的眼睛却越来越冷,好像要下一场大雪一样。

“走,回军区。”她冷冷地说,声音里带着一股寒意。

副官赶紧上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小心翼翼地问:“营长,我们回军区干什么呀?”

“回军区,我要请假去上海!”次仁拉姆的声音冷得像冰,让人不敢靠近。

沈逸尘完全不知道次仁拉姆心里在想什么。

他已经离开西藏,坐上了从西宁开往上海的火车。

从西宁到上海,全程2401公里,火车得跑26小时56分钟。

当年,他就是沿着这条线路来到上海的。

五年过去,他现在又沿着这条线离开。

沈逸尘摸了摸自己脑后的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那个让自己难受的地方,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疼了。

他心里全是激动,想着再过一天就能回到久别的家乡。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他想起刚才给家里打电话的事。

本来是想告诉爸妈自己已经出了西藏,后天就能到家,结果却听到“温敏也回来了”。

温敏是他爸爸恩师的遗孤。

沈逸尘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妈妈教物理,爸爸教建筑,寒暑假经常出差,到处勘探测绘。

有一次,爸爸完成测绘工作后,比预计时间晚了半个月才回家。

温敏就是在那天出现的。

当时沈逸尘八岁,还在上小学,父母都忙,小伙伴也有事,他只能自己走回家。

快到家属院的时候,一个陌生人拦住他问路。

沈逸尘没多想,给他指了路,正要走,那人却一把抓住他,往角落里拉。

那人的力气太大了,当时还是小孩的他根本反抗不了。

沈逸尘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大声喊:“救命——”

他刚喊了一声,嘴就被捂住了。

“小兔崽子还挺机灵!”那个男人咧嘴一笑,从身后拿出一根木棒,就要朝他挥过去。

沈逸尘吓得闭上眼睛,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可下一秒,就听到一声惊叫:“啊——”

他睁开眼睛,看到温敏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

木棒掉在地上,男人又气又急地喊:“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敢咬我!”

温敏却特别镇定,拉着吓傻了的沈逸尘,左躲右闪,跑回了她家,把门锁好。

后面的事情沈逸尘就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温敏用她小小的双手帮他擦掉眼泪,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别怕。”

那是温敏到他家的第一天,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从那天起,沈逸尘就成了温敏的小跟班,尽管别人都说温敏这个小姑娘客气又疏离,冷得像冰,但他从来都没这么觉得。

毕竟她救过他的命啊。

沈逸尘想起她那双温柔的眼睛,心里猛地一颤。

他又想起当年分别的时候。

当时他刚上高中温,敏就毕业参军了,走之前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别担心,姐一定会回来的。”

沈逸尘看着窗外,火车穿过山洞,外面的草木越来越绿,他收起思绪,心想,她回来了也好,一家人又能团聚了。

火车到上海的时候是上午十点。

沈逸尘走出车站,听到周围熟悉的乡音,闻到那种熟悉的湿冷味道,才真正觉得,自己回来了。

上海,他的故乡,他终于回来了。

沈逸尘深吸一口气,刚拎着行李走出车站,就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

“逸尘!”

熟悉的乡音传来,他抬头望去,穿过人群,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妈妈。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思念一下子涌上来。

他顾不上行李,直接扑进妈妈的怀里。

“妈——”

眼泪随着他的喊声流了出来,打湿了妈妈的衣服。

妈妈的眼眶也湿了,抱着他的背,轻轻拍着:“诶,妈在这呢……”

# 第12章

两人紧紧相拥,泪水止不住地流,周围一片寂静,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姨,逸尘一路奔波,先回家休息一下吧。”

沈母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敏说得对,你累了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沈逸尘也松开了抱着母亲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他的目光一下子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眸里。

那个女人长着一张英气十足的脸,鼻子挺直,嘴唇薄薄的,看起来有点冷。

可她的眼睛却温柔得像水一样,仿佛要把人融化。

沈逸尘一下子晃了神,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温敏带着他躲过人贩子,拉着他的手跑回家,当时她也是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沈逸尘下意识想叫“姐”,但又觉得有点奇怪,就抿了抿嘴唇,改口叫道:“温敏姐……”

温敏的眼眸微微一挑,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露出一丝微笑:“这么长时间不见,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沈逸尘赶紧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头上的伤口,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好,赶紧控制住动作。

小时候温敏也常摸他的头,那是她表达亲昵的方式,他要是现在躲开,反而显得奇怪。

他笑了笑,眼神很自然地说:“怎么会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呀。”

温敏听到这话,笑容更深了几分。

沈逸尘却没在意这些,正要回头去拿自己的行李,却发现行李已经不在地上了。

他愣了一下,才发现温敏已经把行李拎在手里,她神色如常,大步向前走去,说道:“走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沈逸尘看着温敏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很荒唐的错觉,好像他们并没有分开五年,只是上了一天课,放学又碰到了。

他跟着温敏身后,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还会跟别人介绍这是我的姐姐。

那些记忆时隔五年又涌上心头,沈逸尘忍不住晃了晃神,然后弯了弯嘴角,轻轻笑了一声。

西藏的风雪虽然凌冽,但这一刻在上海的暖冬里,好像都被融化了,他又找回了儿时的感觉。

回到家,沈母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全是沈逸尘爱吃的。

沈逸尘看着桌上的糖醋小排、炒上海青和黄豆炖猪蹄,只觉得自己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他立刻脱了外套,洗了洗手,就迫不及待地开吃了。

温敏看着他还没摘下的帽子,眼神微微沉了沉,但没说话。

当天晚上,沈母和沈逸尘聊到了深夜。

沈母年纪大了,又担心他一路辛苦,一直没睡好。

现在看到儿子平安回家,她才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沈逸尘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心里有点忐忑,总担心这一切美好的场景只是梦境,所以格外精神。

他干脆披上外套,走到阳台,倚在栏杆边望着月亮。

皎洁的月色如水般轻柔,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他下意识地想:这里的星星没有西藏的亮。

但马上又摇摇头,把这种想法赶出脑子。

这里是上海,这是他的家,他已经回来了,怎么还能想着西藏呢?

正想着,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沈逸尘一愣,听到温敏沉稳的声音:“逸尘,是我。”

这么晚了,温敏来找他做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打开了门,问道:“温敏姐,这么晚了你……”

话还没说完,温敏就拿出了碘酒和纱布,说道:“我来给你换药。”

第13章

沈逸尘愣了一下,脑后的伤口也陡然一跳。

今天回来他一直带着帽子,就是不想自己的伤口被家里人发现,怕他们担忧。

甚至洗澡都是等到沈母睡着了,才去的。

温敏怎么知道他头上有伤口的?

沈逸尘皱了皱眉,下意识拒绝道:“什么换药,我没有受伤啊。”

说着就要关门:“太晚了,温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

却见温敏眼眸一挑,直接上前一步抵住了门板,目光沉沉看向沈逸尘。

“你脑后有伤,所以才一直戴着帽子,还想躲开我摸头的手,对不对?”

温敏话语笃定,看着沈逸尘的眼神严肃,话语却透着担忧与温柔。

“我知道你不想让阿姨担心,我不会说的。”

月光下,她深邃的眼眸中好像笼了一层薄雾,话语温柔让人无法拒绝。

沈逸尘还想说什么,温敏勾唇浅笑,话语之中温厚之意更甚:“怎么,连姐都信不过吗?”

“怎么会……”

沈逸尘下意识反驳,却对上她温柔含笑的眉眼。3

他知道自己没了理由,只能退后一步,让她进来。

沈逸尘坐在书桌前,微微垂头,露出脑后伤口。

他看不到伤口模样,却能从桌上的镜子中看到温敏神色。

只看到她眼眸一凛,似是被吓到。

忍不住抿了抿唇,轻叹道:“很难看吧……”

“不。”温敏干脆利落地否认,将棉纱沾了碘酒,轻柔擦拭在伤口上,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我是心疼。”

温敏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直接开口,让沈逸尘心中一颤。

原来被人关心和心疼,是这样好的感觉。

他心中温暖了一瞬,露出一个笑,低声道:“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温敏没回答,只三下五除二为他上了药,又贴了纱布,用头发他的短发整理了一下,将伤口处遮掩好。

才站到他身前,倚着桌子,犹豫了片刻,问:“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在西藏养好了再回来?”

沈逸尘抿了抿唇,说:“我怕政策有变,想……”

话没说完,就被温敏打断:“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眼眸沉沉,望着沈逸尘的眼眸认真而深邃:“你不是为了喜欢的姑娘才留在西藏的吗?怎么……”

沈逸尘心颤了颤,意识到她问的是次仁拉姆。

再次响起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心中滋味复杂。

酸涩,难受,惆怅在心间回荡,却唯独没有不舍。

微风吹过,他突然想到踏上回程的车前,从草原吹来的,那股寂寥的风。

吹散所有的难堪与委屈,也将那股爱意散入青云。

沈逸尘轻笑了一声:“她有喜欢的人了。”

他抬眸看向温敏,笑容洒脱而释然,眸中满是平静。

“我也不喜欢她了,所以想回家,追求我自己的幸福了。”

温敏定定看着他,良久,才弯唇一笑:“回来就好。”

她眉目舒展,暖黄的灯光映在她眸间,仿佛一泓温暖清泉,融化人的心。

沈逸尘看着她温柔的笑容,也弯了弯唇角,笑得轻松。

“是啊,回来就好。”

第14章

日子清闲,就过得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七天。

沈逸尘的伤已经全好了,沈母也照常上课。

他也给沈父打去了电话,让他放心工作,不着急回来。

沈逸尘坐在院中,感受着悠悠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些许暖意,心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思绪翻飞,想到昨晚吃饭时,母亲提起的话题。

“陈阿姨家的孩子去年返乡,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你有没有想法?”

高考……大学……

沈逸尘心不可抑制地多跳了一下。

他当然有想法。

甚至在决定回乡的时候,沈逸尘就已经做好了规划。

他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参加高考,弥补高中毕业后没法高考只能插队下乡的遗憾。

这几天他除了在家陪沈母,也没闲着,不仅把高中的书都拿了出来复习。

还去附近书店逛了逛,预定了一些热门的参考资料和卷子。

——陈老板说的那批卷子已经到了吧?

沈逸尘突然想起,立刻起了身准备出门。6

就听见大门一响,温敏回来了,手里正拎着他订购的那套卷子。

“路过陈老板的书店,听到这是你订的书,就顺手拿过来了。”

沈逸尘一愣,看着神色如常,将书放在桌上的温敏,忍不住笑了。

温敏莫名,歪头看他,眼眸奇怪,问:“怎么了?”

沈逸尘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笑着拿起那套卷子,翻了翻,话语含笑:“就是觉得,每次你都能带着我需要的东西出现,好像……”

他想了想,定定看着温敏,仿佛在找合适的措辞。

良久,才说:“好像是我的守护神一样。”

他话语含笑,眼眸如星辰闪耀,让温敏怔了一瞬,才骤然回神。

忍不住摇了摇头:“哪有什么神,竟说傻话……”

温敏看着他清澈眼眸,笑着说:“是因为我关心你,才会留意关于你的事,所以事事想在你前面。”

她话语如常,好像只是单纯的陈述,却足以让沈逸尘动作一顿,心酸软成了一片。

是啊,世上是没有神明的,爱他的人自然会关心他的一切,事事为他思虑周全。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现在才明白。

沈逸尘心一颤,只觉自己之前实在有些傻得可笑。

轻笑了一声,扭头看着温敏,郑重道:“谢谢姐。”

他没叫温敏姐,而是像小时候一样,喊她“姐”。

温敏眼眸一颤,没有多说,只是凑近,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是我该做的。”

就像小时候接他放学,陪他写作业,给他缝凉鞋带一样。

是“姐该做的。”

她温柔目光看向沈逸尘,好像不止姐姐的关切,又添了丝别的什么。

沈逸尘愣了一瞬,不知为何,耳尖一红,移开了目光。

他小声嘟囔着:“别摸我头,我都长大了,不是小孩了……”

却不知他模样不像是不让摸头,反而像是在抗议。

温敏被逗笑,却没收手,而是变本加厉地捏上他的脸:“长大了怎么了,长再大也……”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敲门声打断。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山般的冷冽。

“沈逸尘。”

第15章

沈逸尘心颤了一下。

他怔怔地循声望去,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次仁拉姆。

她的脸一如既往地清冷,一身纯白的藏袍,耳边的绿松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和谐。

“拉姆……营长,你怎么来了?”

沈逸尘愣了半晌,才回神开口。

用语礼貌又疏离,仿佛是在提醒她,他们已经没了关系。

这话落入次仁拉姆耳中,却让她心中一颤,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直接了当道:“我来找你。”

她眼眸一凛,看着沈逸尘,认真道:“嘉木是我哥哥。”

沈逸尘一怔,就对上她恳切坚定的眼眸:“也只会是我哥哥。”

“我不喜欢他。”

她话说得如此清楚,生怕沈逸尘误会。

甚至说完就紧紧盯着他,好像在等他的回应。

沈逸尘看着她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

次仁拉姆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和嘉木的关系,所以千里迢迢追来解释。

可是——沈逸尘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眸清澈诚挚,像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喜不喜欢嘉木,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直视次仁拉姆的眼眸,说出的话像是在次仁拉姆心口戳刀。

许是离开西藏时的那阵风,将他心中的苦闷彻底吹散。

沈逸尘看着次仁拉姆皱紧的眉头和不可置信的模样,心中掀不起半点涟漪。

只觉洒脱。

过去那五年,他给了次仁拉姆无数次机会回应他的心意。

甚至在回乡那一天,他也等到了最后一刻。

却只等来一句轻飘飘的“你自己回去吧”。

这让他如何不绝望。

沈逸尘静静看着次仁拉姆,想从那张清冷的面孔上看到当年让自己一见倾心的影子。

……没有。

他细细看去,全是五年来她辜负自己真心的模样。

沈逸尘笑容释然,轻声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他说完,就想送客,却听见次仁拉姆低低的声音。

“对不起。”次仁拉姆看向沈逸尘,冰霜般的眼眸中罕见生出一丝愧疚。

“我知道你还在怨我,可……”

话没说完,沈逸尘就皱眉打断:“我没有怨你。”

“我追了你五年,是我心甘情愿,没什么可怨的。”

他抿了抿唇,看着次仁拉姆还是不明白的模样,直接了当道:“我不想追你了。”

沈逸尘看着次仁拉姆,话语决绝。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话音落地,只见面前身穿藏袍的女人浑身一颤,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空白。

不是气话,也不是怨她,而是干脆利落地一句“不喜欢”。

次仁拉姆在与沈逸尘分开的这七天间预想了无数重逢后的结局,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

她心中酸涩,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痛蔓延四肢百骸。

良久,才怔怔开口,颤抖着开口:“怎么会……”

次仁拉姆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她压下心中酸痛,满怀期待地望向沈逸尘,还想说什么。

却只触到他冰冷的目光:“上海才是我的家。”

第16章

次仁拉姆心中更沉,下意识要说什么,却见沈逸尘扭头对身旁的女人说了什么。

说完就进了屋。

次仁拉姆本能地要追,却一只手拦住。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逸尘不想见你。”

女人眼眸沉沉,身上的冷意遮天盖地地对准次仁拉姆。

次仁拉姆想到刚才她和沈逸尘亲密的模样,心霎时一痛。

沈逸尘就是因为她才回来的吗?

次仁拉姆心中一沉,看向她,冷漠问:“你是谁?这是我和沈逸尘的事,你无权插手。”

温敏闻言顿了下,点了点头:“我确实无权插手你的事,但……”

她挑眉,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这是我家,我有权不让你进来。”

说着便大手一挥,直接把门关上一半,眼神像刀一样落在她身上。

次仁拉姆心更沉。

她和沈逸尘住在一起吗?

她究竟是……次仁拉姆还想说什么,温敏却看着次仁拉姆的模样,笑了下。

讥讽道:“早不知道珍惜,现在又来挽回做什么呢?”

这话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扇在次仁拉姆的脸上。

愧疚和悔恨像是海水无声将她淹没。

次仁拉姆心尖一酸,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用刀戳中,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还想反驳,门却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合上了。

连一丝门缝也没有,好像沈逸尘铜墙铁壁般的拒绝。

次仁拉姆攥紧了手,看着面前这座静静矗立的小洋楼,犹豫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她知道自己伤了沈逸尘的心,知道自己明白得太迟了。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挽回。

那天之后,次仁拉姆再没出现过。

沈逸尘乐得清闲,每天都在紧张地备战高考。

索性他从小底子不错,努力复习一下,也能追上目前高考生的水平。

就算有什么不会的题,就问沈母,或者去问隔壁的叔叔婶婶。

他们都是大学教授,处理他的问题简直是小儿科。

有时还能帮他扩展一下,也能猜测一下出题方向。

就这样紧锣密鼓地备战了一个月,某天晚上吃完饭,沈逸尘正准备上楼继续复习,就被温敏拉住。

“嗯?”沈逸尘愣了下,疑惑看向她。

温敏将两张电影票放在他手心,勾唇轻笑:“今晚一起去看电影,休息一下。”

沈逸尘下意识要拒绝:“不行,我还有两道题没弄懂,要……”

话没说完,沈母就将他的话打断:“劳逸结合才能更好的学习,去吧,说不定看完回来就会做了呢。”

温敏也点头,眼眸恳切地看着他:“这可是新上映的《庐山恋》,我好不容易抢来的票呢。”

沈逸尘没了拒绝的理由,只能点点头,上楼换了身衣服。

下楼就看见温敏身穿飞行员夹克,倚在摩托车旁等他。

她身材高挑,静静站在昏黄灯光下,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让她冷得好像一座冰山。

沈逸尘晃了神,下意识顿住了脚步,莫名想到了……

可下一秒,温敏就看到了他,目光一柔,弯起唇角,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晚上冷,怎么不围个围巾?”

她说是责备,声音却温柔宠溺,将自己的颈上的围巾摘下,抬手帮他围好。

沈逸尘的心一暖,立刻回了神。

垂眸摸了摸还带着温热体温的围巾,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实在荒唐得可笑。

她是温敏。

不是什么别的人。

沈逸尘笑了声,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围巾,给温敏围上。

“你的围巾给我了,那我的就给你围吧。”

第17章

温敏愣了下,完全没想到沈逸尘的举动。

但身体却本能地凑近了些,方便他行动。

直到带着沈逸尘气息的围巾落在自己颈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她垂眸看去,只看到面前男孩无比认真庄重的神情。

昏黄的路灯照应在他眼眸,映照出春水般温暖柔情。

温敏心中一颤,忍不住觉得脸颊有些发热。

她眼眸暗了暗,看着他将围巾围好,才后退一步,本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却发现曾经的小少年,如今比她还要高了。

温敏犹豫了一瞬,向下挪了挪。

沈逸尘以为她要掐脸,下意识想躲。

回家这一个月,他过得舒心顺畅,脸上都多了些肉。

连母亲都说:“还是咱们上海的风水养人啊,逸尘的脸又润起来了,一掐一水包!”

温敏也没少捏他的脸。

虽然亲昵,但他毕竟这么大了,用这种对孩子的方式对待他,总有些不舒服。

正想躲,却见温敏的手往下,将围巾立了立,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骑车风大,用围巾挡挡风。”

沈逸尘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他怔了一瞬,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只觉无地自容。

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失落,好像是他的期待落了空一般。

扭头看着温敏大步走到车旁,跨步上车,一副等待的模样,才回了神。

赶紧跟上,坐上了后座。

一路无话,到了电影院。

等到两人检票入场,沈逸尘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场内几乎全是以一男一女,莫名觉出一丝尴尬,忍不住凑到温敏耳边。

“姐,这电影是演什么的?怎么感觉都是……”

沈逸尘害怕影响别人,声音压得低,后面那几个字他又害怕被听见,更是压得没了声音。

温敏自然没听清,扭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沈逸尘见状又凑近了些,正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咳。

一个女声轻轻提醒:“同志,这是公共场合,你们感情再好,也得注意点影响吧。”

沈逸尘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身后人误会了。

影院内全黑,只有身后投影仪的幽幽白光,从后往前看去,他们两人凑在一起,确实是像……

沈逸尘顿时脸颊有些发热,立刻弹开坐直,还想回头解释:“我们不是……”

温敏却已经回头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会注意的。”

沈逸尘一怔,看着她神色自然地扭过头,皱了皱眉。

为什么不让他解释一下?

他还想说什么,电影却在此刻开始。

开场的音乐声突然涌出,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沈逸尘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看向了荧幕,投入了进去。

一场《庐山恋》结束,沈逸尘还沉σσψ浸在故事中,久久没能回神。

他为周筠和耿桦在那个乌云压顶的年代分开的五年而落泪,也为两人重逢而欣喜。

温敏看出他兴致不高,便让他在门口等一会。

沈逸尘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乖乖点了点头,等在了路灯下。

晚上起了风,微凉的夜风刮过,带来湿润的气息。

下雨了?

沈逸尘一怔,下一秒,豆大的雨就落了下来。

他正准备跑到檐下躲雨,眼前却突然一暗。

一只黑色大伞挡住了漫天雨滴,为他撑起一片干燥天地。

第18章

沈逸尘还以为是温敏,忍不住笑着回头:“姐,你去……”

话没说完他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藏香味。

人们常说,记住一个人最先记住的是味道,最后忘记的,也是味道。

沈逸尘向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只是现在,那股熟悉的,凌冽的,仿佛雪中冰松的味道再次涌入鼻腔。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漫天的雪,铺天盖地地洒下来。

凌冽的风将他吹透,一抬头,就是这把黑色的伞。

沈逸尘话哽在喉间,人仿佛定住般,怔了半响,才回过头去。

果然对上了次仁拉姆清冷的眉眼。

那张脸隐在伞下的阴影看不清楚,只一双眼眸明亮而深沉。

静静看着他,好像世界只剩他一个人,眸中的温柔情谊让沈逸尘心中一颤。

……这是他以前最奢望的场景。

奢望次仁拉姆温柔的眼神,希望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可现在……沈逸尘只觉得惋惜。

这份迟来的深情,他已经不需要了。

大雨倾泻,打在地上和伞上,哗哗作响。

将他的思绪从雪落无声的藏区草原唤回。

世界嘈杂得让人安心。

沈逸尘回神,抿了抿唇,正想说话,就听到次仁拉姆声音坚定:“我申请调到上海了。”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由得一愣,眸中疑惑:“为什么?”

他记得之前听人说,次仁拉姆本来可以调到华北军区,有更好的前程。

但是她主动拒绝了这次机会。

只因为:“西藏是我的家,我想要留下建设家乡。”

当时他就是受次仁拉姆的感召,才说要留下与她一起建设西藏的。

怎么现在……

沈逸尘皱眉看着她,却触到她温柔坚定的目光:“因为你。”

“既然上海是你的家,那我来上海陪你。”

她话语轻轻,含意却深,像是不可移动的山峦,沉沉压在沈逸尘身上。

沈逸尘看着她严肃的神情,只觉压力倍增,眼眸一紧,立刻拒绝:“你不必这样的。”

他抿了抿唇,极为认真道:“你曾经说要建设西藏,怎么能说来上海就来了上海。”

次仁拉姆眼眸一沉,手不自觉地抖了下,伞也跟着轻晃。

沈逸尘看到雨滴顺着伞的边沿滑落,洇湿她的大衣。

他以为次仁拉姆是听懂了他的话,才有所触动,没想到她眼眸一颤,似是欣慰般轻叹一声。

“你还记得我的话。”

她眼眸深深,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些许。

这模样,好像沈逸尘还记得她的话,就是莫大的鼓励一般。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西藏的。”次仁拉姆话语焦急,像是在证明自己。

“我在上海也是负责对藏援助的方面,五年后就……”

话没说完,沈逸尘就打断:“次仁拉姆。”

他皱眉看着面前的女人,话语冷冷:“我不关心你在上海做什么。”

“这是,如果你是为了我来上海,那我劝你回去。”

“我负担不起你的深情……也不想负担。”

淅淅沥沥的雨落入沈逸尘坚定的眼眸,将次仁拉姆心中那颗微弱的火苗浇息

第19章

寂静蔓延,世界只剩一把黑伞和两道沉默的剪影。

雨似乎小了些,落在地上,溅起轻轻涟漪。

沈逸尘抿了抿唇,正要转身离开。

就听次仁拉姆声音坚定:“不用你负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沈逸尘离开这一个月,她无时无刻不被后悔与愧疚折磨神经。

那些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字字句句都像是凌冽的刀戳中心窝,痛与悔将她包围。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忽略他热烈的,诚挚的,纯真的爱?

为什么明明心中有所触动,却始终犹豫着不肯表明态度?

她不敢想,沈逸尘追她的五年,该有多委屈,有多难受。

每想到这,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痛得难以言语。

次仁拉姆不知该如何减轻自己的伤痛,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沈逸尘追她五年,她就挽回沈逸尘五年。

次仁拉姆看向沈逸尘,好像那些冰冷的话无法伤她毫分,依旧温柔仿佛春水。

“你可以不喜欢我。”

“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你可以追我,却不让我追你……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话语轻柔而和缓,虽然坚定到执拗,却让人找不出反驳的地方。

沈逸尘看着她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心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动容。

不是可怜或者感动,只是……

他从没想过那个在西藏军区时仿佛神明般强大,清冷,严肃的次仁拉姆会说出这样的话,露出这样的神情。

甚至,沈逸尘望着她的眼眸,莫名觉得,要是她能早点说出这番话,他真的会留在西藏。

可惜晚了。

次仁拉姆现在表现得多深情,只会让沈逸尘想到她以前有多无情。

所以,沈逸尘看着她深情的眼眸,心中只觉恶寒。

忍不住勾起唇角,笑得无奈又凉薄:“你说你喜欢我,想追我,可你又了解我什么呢?”

次仁拉姆哽住了。

她犹豫了一下,才皱眉开口:“我记得你喜欢蓝色,喜欢达瓦花,还喜欢编织,织过围巾……”

沈逸尘看着她仔细回想的模样,只觉得可笑,忍不住出言打断。

“我不喜欢蓝色,初见时穿的那件蓝色衬衫只是因为那是我唯一一件干净衣服了。”

“至于编织……”

沈逸尘更是想笑,“拉姆,我是个男人,我从小好动,连凉鞋带子松了都是姐姐给我缝的,我怎么会喜欢编织?”

“唯一织成功的围巾,也被你送给了别人。”

他话语轻轻,没有谴责的意味,只是静静陈述,说出的话却足以让次仁拉姆无地自容。

原来她什么都不了解……

沈逸尘看着她悲怆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只说:“次仁拉姆,你说你要怎么追得到我呢?”

说完便没有留恋,直接转身离开。

次仁拉姆下意识跟着他的方向递了递伞,担心雨淋湿他的衣衫。

却后知后觉地一顿,发现他已经被另一把伞笼罩。

“走吧。”沈逸尘看了眼身旁一身黑色飞行员夹克的女人,神色放松。

女人也温柔点头,为他拢了拢衣服:“阿尘,走吧。”

不知为何,次仁拉姆突然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沈逸尘这一离开,他们就再也难见到了。

她心中一颤,下意识喊了声:“达瓦,我……”

声音被轰隆雷声打断。

沈逸尘的身影也消失在雨幕中。

第20章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六月份。

淋漓缠绵,接连不断,下得人心烦气躁。

沈逸尘却没受影响。

那天发生的事像是一场小插曲,被雨水冲刷干净,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通过了市区的预选,就更努力学习,每天清早背英语,晚上开着台灯复习到深夜。

这天晚饭后,他照常复习时,突然被人敲响了房门。

沈逸尘以为是温敏来提醒他早睡,就不甚在意地回应:“姐,我这就睡了,别催了。”

却不想那人还在敲,他只能放下笔打开了门:“姐,我说了不……”

下一刻,他就愣在了原地。

“爸!”

门外站着的是沈父。

他黑了,也瘦了,还带着些舟车劳顿的疲惫,却带着和蔼温柔的笑,对他敞开怀抱。

“逸尘!”

沈逸尘立刻扑进他怀中,父亲温暖的臂膀像是坚实的港湾,他心中无限安定。

这天,他难得从书桌前起身,和一家人在客厅陪着沈父吃夜宵。

沈父这趟去了五个月,把沿海地区走了一遍,又带着学生测绘了几个重要地点。

从他隐约透出的话语和报纸上的信息,沈逸尘突然敏锐地意识到:“国家,是不是要大兴建设了?”

沈父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我这次之所以这么着急回来,也是知道你要报志愿了,想给你提供一些参考建议。”

他压低声音,认真道:“市场经济要放开,基础建设就要跟上。国家正缺乏这方面人才,建筑测绘行业在未来,会很吃香。”

沈逸尘点点头,心中多少有了些成算。

自从通过了预选后,他就在发愁填志愿的事。

虽然分数还算客观,能报得上本地几所好学校,可专业却犯了难。

现在父亲的话算是为他指明了方向。

他心中那颗提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沈逸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倚在沙发上听着沈父沈母聊路上的趣闻。

温敏也时不时地搭话,气氛温馨而融洽,透着安宁。

沈逸尘听着听着,只觉得耳边声音越来越远,眼前也越发模糊。

不只何时就合上了眼睛,脑袋一栽,倒在了身旁人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温敏的肩膀一沉,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圆圆的脑袋和安然合上的眼睫。

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打断了沈父沈母的谈话。

“逸尘睡着了。”温敏压低声音,“我扶他回卧室睡吧。”

说着就侧身,将沈逸尘轻轻扶起。

沈逸尘迷糊的睁开了眼,看到是她便跟着她往前走,十分信赖。

温敏动作轻柔,像是对待稀世珍宝,眼眸也透着无限的温柔宠溺。

沈母没发现什么不对,只当是姐姐照顾弟弟。

还心疼地看着沈逸尘:“早起晚睡的备考,实在太耗精力了……”

沈父却眼眸一沉,视线落在温敏看向沈逸尘的温柔眼眸上,突然想到那年,温敏突然毅然决然地选择参军。

沈父问她原因,青涩的少女眼眸坚定,看着院中少年背影,低声说。

“沈叔叔,我需要时间,来印证自己的心。”

现在……沈父想到刚才温敏的眼眸,轻叹了一口气。

她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第21章

这些事,沈逸尘一概不知。

他抓紧最后一个月,认真备考,准时上了考场。

考完最后一门时,天久违地放晴了。

出了考场,温暖却不炽热的阳光洒在身上,好像将他的疲惫褪去,浑身都暖融融的。

沈逸尘不自觉地抬眸看了眼天空。

晴空如洗,白云悠悠。

偶尔有燕子飞过,叽喳着落在青瓦房檐,让人生出一丝轻松。

沈逸尘松了一口气,奔向等着他的父母和温敏,笑得开心:“考完了!”

高考结束后,沈逸尘狠狠睡了两天。

期间沈母担心得不得了,只怕他这么一睡,再醒不过来。

温敏却笑了笑:“他之前一直绷着弦,现在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当然要好好休息了。”

说是这样,温敏却也很难放心得下,总是守在沈逸尘的床边。

也不做什么,只是用眼神静静描摹他的轮廓。

好像要将他的一切都刻入灵魂。眼眸眷恋而缱绻。

沈逸尘悠悠转醒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目光。

那双眼眸中的深情毫无隐藏地流露,他怔了一瞬,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好像看着自己的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而是……暗恋自己已久的爱人。

他想到这个比喻,顿时觉得自己脑子睡傻了。

正想说什么,就见温敏极为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问:“饿不饿?给你留了饭,起来吃些吧?”

沈逸尘点了点头,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吃!睡了好久,我都快饿死了!”

等到洗漱完下楼时,屋中已经弥漫着饭菜香。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他爱吃的菜,温敏正帮着沈母端汤,见他下来了,招呼道:“快来吃吧。”

沈逸尘本就饿了,现在闻到着味道,只觉自己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口水疯狂分泌,立刻加快了脚步,坐在了桌旁。

一碗汤下肚,才算活过来。

只是,沈逸尘有些奇怪地望向沈母:“妈,这汤不是你炖的吧?”

沈母闻言看了他一眼,似是生气了一般,问:“什么意思?妈妈炖的汤不好喝吗?”

沈逸尘赶紧哄:“没有没有,是不一样的风格嘛!我记得您炖鱼汤最拿手了,很少炖排骨汤的……”

他话说得没错,沈母做海鲜十分好吃,却极为不擅长炖汤,尤其是各种肉汤。

过年过节需要炖汤,都是沈父来掌勺。

更别说这碗汤唇齿留香,一口下去还带着一丝红枣的清香,这水平连沈父都望尘莫及。

沈母也没跟他计较,刮了刮他的鼻子,轻笑着说:“你舌头倒是灵!”

“今天确实不是我炖的汤,是小敏炖的!”

此话一出,沈逸尘顿时怔住。

他呆呆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从不下厨的,他实在想象不出她围上围裙做饭的模样。

不由皱了皱眉,疑惑发问:“姐还会做饭?”

温敏看他这副不信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声,为他添上一碗汤:“参军时候学的。”

她话语如常,却让沈逸尘心中一颤。

他突然想到一件往事,正想说问,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次仁拉姆的声音传了进来:“请问沈逸尘在家吗?”

第22章

沈逸尘推开门,就看到了次仁拉姆。

她一身军绿色西装,捧着一束如火般热烈的红花,站在门口。

看见沈逸尘,眼眸一亮,下意识想上前,却看到了他身后的女人,顿住了脚步。

她眼眸一紧,看着温敏,眸中隐隐不悦。

“我找沈逸尘,不找你。”

温敏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反而是沈逸尘,看着次仁拉姆有些无奈。

“你来找我做什么?”

自从上次一别,沈逸尘本以为话已说得清楚,次仁拉姆应该不会再来了。

却没想到刚刚高考完,次仁拉姆就又找上了门来。

次仁拉姆听见他的话,目光落在沈逸尘身上,立刻柔了下来。

“抱歉,高考的时候我在藏区,没办法去送考。”

她眼眸低垂,似是极为自责。

沈逸尘却皱了皱眉,有些莫名其妙:“你有事就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话说得随意,也确实如此认为的。

次仁拉姆却摇了摇头,将那束花递给了他:“达瓦花送你,算作我的的赔礼,也庆祝你高考结束。”

这是她千里迢迢从藏区带来的。

只因为她记得沈逸尘曾经说:“我最喜欢达瓦花。”

沈逸尘也怔了一瞬。

他看着次仁拉姆怀中的鲜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就是达瓦花。

说来有趣,沈逸尘在藏区那么多年,听藏民们喊了他那么多年的达瓦,却是第一次见到达瓦花。

确实是如火般热烈,漂亮又火热。

沈逸尘犹豫了一下,只点头说了声谢谢,没有接过花。

次仁拉姆怔了一瞬,心中一颤,呆呆询问:“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沈逸尘干脆利落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看着那捧鲜艳欲滴的鲜花,诚实地摇了摇头:“是你说我像达瓦花,我才喜欢的。”

“现在……”他没说完后面的话,次仁拉姆却懂了。

现在他不喜欢自己了,所以也不喜欢达瓦花了。

“我喜欢的是玫瑰,从始至终都是。”

他眼眸澄澈,直视次仁拉姆的眼眸,虽然没有谴责,却让次仁拉姆心颤了颤。

达瓦花在手中一抖,好像知道了自己不受待见,羞怯地合上了花苞,无精打采了起来。

次仁拉姆手一颤,心中酸涩难忍。

“对不起,我不知道,明天我……”

“不用。”沈逸尘皱眉拒绝,“我不需要你送我花,也不需要你时时出现在我面前。”

他看着次仁拉姆,话语决绝:“你的出现只会让我困扰。”

话音刚落,次仁拉姆神色一怔。

手中的达瓦花瞬间掉落在地。

晴朗的夏日,她的心却好像被冰雪冻住,半晌缓不过神来。

只呆呆地望着沈逸尘,像是没反应过来。

自己的出现,会让他困扰吗?

次仁拉姆从来都是被沈逸尘捧着的,从来没被他这样干脆地,不留余地地拒绝过。

心好像从天空坠落云端,在泥地里摔成了八瓣,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痛。

直到面前的门关上,她才回过神来。

怔怔抚上心口,痛弥漫开来。

她不禁想,原来自己拒绝沈逸尘时,他是这样的痛啊……

第23章

另一边,沈逸尘关上门后,顿了一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极轻极柔地叹了一口气。

仿佛怅惘,又好像断绝留恋。

温敏看着,正想劝什么,却见他已经换上了笑容。

一如往常般欢快活泼,扭头说:“走吧,排骨汤还没吃完,再不回去就该冷了。”

温敏见状,只能压下想要劝说的话,点了点头:“回去吧。”

门外,不知次仁拉姆呆站到何时。

只知道傍晚,一场雨骤然降临,将一切冲刷干净。

上海迎来了梅雨季节离开前的最后一场大雨。

雨淅淅沥沥,缠绵了好几天。

世界被淋漓水渍洇湿成潮湿的一块棉布。

沈逸尘好像也受了影响,懒洋洋地不爱动弹。

就好像和大家一样,有时间宁愿在檐下看着雨滴落下,也不愿多出门走走。

温敏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差别。

沈逸尘的惫懒,不只是行动,还有精神。

往日,沈父沈母说话,他会兴高采烈地回答,甚至还会一起逗乐。

现在,虽然还是笑做一团,那笑意却总不达眼底。

温敏心中一沉,知道沈逸尘虽然嘴上说着和次仁拉姆已经结束了,不会对她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却很难不受影响——毕竟是五年时间。

之前有高考的事压着,他没有心思去顾念其他,自然显现不出来。

可现在,高考已经过去,日子突然空闲下来,他多少会受些影响。

温敏想了想,当晚,便在饭桌上开口:“小谭山开了一家舞厅,好多年轻人都去跳交际舞……”

“我得了两张舞票,逸尘,要不要跟我去跳舞?”

她话说得随意,好像只是路上捡了两块石头一般轻巧,全然不提为了这两张舞票,她拖了多少关系。

偏偏沈逸尘不领情,直接拒绝:“不去。”

“我不会跳舞。”沈逸尘照常夹菜,理由冠冕堂。

温敏却挑了挑眉,笑着给他夹上一块藕片:“我教你。”

沈逸尘一怔,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只见她眼眸诚挚:“天天闷在家里,你不无聊吗?”

这话真打在他的七寸上了。

沈逸尘是个闲不下来的,上班的时候空闲时间还能练琴打发时间,回了家又紧张地备考。

每天有个事情做。

现在突然闲下来,倒真是有些不适应。

他正犹豫着,就听沈母跟着劝:“去吧,现在大学都开了交际舞社团。你先跟着小敏学一学,省得到时候不会跳舞,惹人笑话。”

沈逸尘也觉得在理,点了点头应下。

温敏却眼眸一沉,不知想到什么,没有做声。

吃了晚饭,沈逸尘便换了一身西装,穿上了黑皮鞋,还系上了领结,头发也喷了发胶做了造型,。

整个人仿佛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中世纪的王子。

温敏晃了眼,直到他走到面前:“怎么了”

沈逸尘见她发呆,挥了挥手发问。

温敏这才回神,抿了抿唇,道:“你今天很不一样。”

沈逸尘没当回事,看了眼自己打扮,问:“哪里不一样?只是换了件……”

温敏弯了弯眉眼,眸中都是他的身影。

“你今天,特别英俊。”

第24章

沈逸尘怔了一瞬,耳尖霎时红了。

轻轻咳嗽一声垂了垂头,似是不好意思。

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着说:“那当然!”

说着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明媚笑容。

仿佛天边彩虹,缠绵的雨天似乎都晴了半边。

他站在温敏身边,自然地弯曲手臂,等她挽着他。

沈逸尘眼眸含笑,故意道:“不打扮帅气些,怎么配得上我貌美如花的姐姐?”

温敏看着他反而开口打趣自己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

她一只手挽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拿起伞出发:“走吧。”

到了舞厅,进了场,沈逸尘新奇地看来看去。

大概是一曲刚刚唱罢,厅中男女悠闲地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聊天。

沈逸尘五年前离开上海,回来后又闷头读书,看着这场面,还有些发毛。

忍不住有些紧张,凑在温敏耳边轻声问:“这样跳舞,真的没问题吗?”

温敏看着他刚才还大胆奔放,拿自己打趣,现在却有些小心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

“刚才打趣我的胆子呢?”

她向来是沉稳的,鲜少这样噎人,沈逸尘愣了下,顿时扭头看了过来。

舞厅昏黄迷离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半张脸隐在阴影中。

可她的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

好像星辰流转,光怪陆离的灯光给那深邃的眼眸更添一丝迷惑人心的魅力。

沈逸尘一怔,就错过了反驳她的时机。

等他想说话时,下一支舞曲就响起了前奏。

周围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谈话。

男人做绅士礼,礼貌地躬身邀请女伴跳舞。

温敏也看向沈逸尘,目光询问。

沈逸尘却犹豫了一瞬:“我还不太会跳……”

温敏却带着笑,学着沈逸尘的模样凑在他耳边:“我教你啊。”

滚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温柔的声音让他耳边一红,抿了抿唇,还想拒绝。

就看到有男生大着胆子走了过来,对着温敏伸出了手:“你好同志,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温敏一愣,看了眼沈逸尘。

这一眼,便让沈逸尘心猛地吊起。

他看着温敏放下了手中的汽水,唇角带笑,张了张嘴:“抱歉,我已经有舞伴了。”

——温敏拒绝了

沈逸尘一怔,提起的心落回了原地,甚至微不可察地生出一丝庆幸。

她拒绝了,就好。

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为什么要说幸好?

不陪她跳舞的是自己,不让她和别人跳舞的也是自己……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沈逸尘觉得自己心情十分奇怪,正想说什么,就看到温敏看向他,眉眼温柔,弯了弯唇角。

温敏一身黄色连衣裙,伸手对他发出邀请。

她温柔道:“沈逸尘同志,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舞厅好像突然下起了雨,沈逸尘突然觉得心被水汽洇湿成黏糊糊湿哒哒的一团。

空气中潮湿的水汽成了雾,弥漫在两人之间。

他仿佛雾中看花,迷了眼睛,蛊惑了神志,才伸出手握住温敏的手。

“荣幸之至。”

第25章

温柔宽度的手掌握住温敏柔软,分明只是平常的触碰,却让她心中一颤。

她抿了抿唇,才压下那股莫名的颤动。

勾唇轻笑,牵着沈逸尘走到舞厅中。

她让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搭在她的肩上。

分明是最正常不过的跳舞姿势,沈逸尘却生出一丝羞涩。

因为温敏望向他的眼睛,实在太过闪亮。

旖旎的灯光落在她眉宇间,给那英气的五官添上一丝魅惑。

而她的眼眸也霎时温柔下来,深潭似的眸中,星辰旋转,暗流涌动。

在这漫天流转的星河中,沈逸尘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不由得一怔,分了神。

本就不熟练的脚步顿时跟不上,一脚踩在了温敏的鞋上。

“嘶——”这一下踩得毫不留情,沈逸尘看到温敏轻哼一声,皱了皱眉。

顿觉不好意思,下意识要松手退开:“对不起,姐,我还是先看看别人怎么跳的,再……”

他抿了抿唇,脸上满是歉意。

温敏却没给他机会说完,直接打断:“没事的。”

她勾唇浅笑,眼底万千柔情,像是小时候帮他写作业,替他闯祸背锅那般宠溺,又好像有别的什么旖旎心思。

“我说了,会教你跳舞。”

沈逸尘被这双眼眸看得沉醉,愣了一瞬,就感觉她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猛然用力。

他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大步,整个人都几乎贴在她身上。

沈逸尘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温敏这……把自己拉到她面前是要干什么?

他蓦的回神,挣扎着退开。

“姐,这样太近了,我会踩到你……”

“没事。”他拒绝的话被温敏打断。

由于位置关系,两人实在离得太近。

沈逸尘几乎被温敏抱住,她说话时的气息就喷洒在他耳畔。

他鼻尖是她身上干净又熟悉的皂香味——和他身上的一个味道。

沈逸尘怔了一瞬,还想说什么,温敏就低声道:“嘘,好好感受脚步。”

他们离得太近,说话时滚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廓,沈逸尘霎时便觉得浑身发热。

心跳仿佛擂鼓,咚咚咚地敲打在耳膜。

他连话都说不出,只环着她纤细的腰身,微微垂眸,便能看到认真的脸。

这一刻,他突然发觉,这个从小护在自己面前,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姐,好像变了——

变成了一个极具魅力的女人。

沈逸尘晃了神。

耳边舞曲的音乐声骤然远去,他陷在温敏的温柔里,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一曲终了,舞步停下,他才抬眸,压下那股莫名的心动。

正想退后两步,却因头脑昏沉,脚下一个踉跄,便要摔下去。

“小心!”温敏眼疾手快,猛地一拽,将他拽了起来。

她紧张地询问:“没事吧?”

沈逸尘却像吓坏了一样赶紧推开,移开目光,嗫嗫道:“没事……”

说着就要走,只是一动,脚腕就传来一阵清晰干脆的疼痛,他忍不住轻哼一声:“痛!”

温敏脸色一变,立刻担忧地看去:“你的脚崴了。”

沈逸尘疼得说不出话来。

温敏眼眸一沉,立刻伸手扶住他:“去医院。”

第26章

好说歹说,沈逸尘才劝下着急想去医院的温敏,选择了回家。

“问题不大,只是崴了一下,回去擦个药酒就好了。”

沈逸尘眼眸认真,好像刚才那个痛到脸色煞白的人不是他。

温敏有些担忧,眼眸定定看着他,目光质询:“真的?”

沈逸尘怕她担心,也不想小题大做,立刻点了头:“真的!”

他看着温敏,认真点了点头,好像小时候那个保证以后不再闯祸的小孩。

温敏看着他这装乖可爱的模样,才终于露出一个笑脸。

“行吧……”她勾唇轻笑,轻舒一口气,“走,我带你回家。”

说着就拉着他的手,想让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沈逸尘却愣了下,赶紧后撤了一步。

温敏动作一顿,沉着脸看着沈逸尘,眸中询问。

沈逸尘尴尬一笑,脑中都是刚才在舞厅他被温敏扶着往外走时,周围人诧异紧张的目光。

他看着温敏一脸坦然,好像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模样,只觉得心虚。

挠挠脸,低声道:“没那么严重,我自己也能走……”

温敏没说话。

她看着沈逸尘默默垂下的头和发红的耳尖,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挑了挑眉毛,压下眸中划过的一丝暗光。

就背对着他蹲下了身:“上来。”

这话十分熟悉。

他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

有一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肚子痛得直不起腰,暖阳天里冷汗直流。

他一个人缩在小小的座位上,疼得难受,不敢多动。

是温敏见他放学迟迟没有出来,才冲进教室,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他。

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附身蹲下,轻声而坚定道:“上来。”

彼时少女单薄的背影与面前女人的背影重叠,沈逸尘心中一颤,手不自觉地蜷了蜷。

原来,从始至终,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是温敏。

他的心好像被泡在温水中,温暖而慰藉。

便没有犹豫,直接趴上了面前人的背。

腾空而起时,他突然生出一丝庆幸——多亏他没有留在西藏,而是回了上海。

这才有了,重新与幸福相伴的机会。

沈逸尘想着,只觉安心。

温敏不知道他的心思,眼前都是沈逸尘刚才在舞厅里的模样。

旖旎氛围和闪烁灯光下,他牵着她转圈,就像是尊贵的王子。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怯懦,可转瞬便消去,变得大方。

温敏随着他手上的力道转圈的时候,心好像被羽毛轻轻拂过。

温敏有些羞愧。

沈逸尘那样纯真明朗,只当她是姐姐。

她却以姐姐的身份,明目张胆地与他亲密接触。

实在是,太卑劣了……

温敏垂头,抿唇自嘲一笑,沉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了。”

沈逸尘一怔,看着她自责的模样,听到她自责的话有些无奈:“怎么会?是我太粗心,才崴了脚的。”

他笑着说:“我还要谢谢姐呢,教我跳舞。”

温敏还想说什么,沈逸尘温柔的吐息喷洒在耳旁:“谢谢姐姐。”

第27章

温敏怔了一瞬,心尖一颤。

他说话时凑得近了些,像是他的薄唇轻柔地擦过她的侧颈。

温热的吐息和羽毛般瘙痒的触感让她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愣了下才恢复正常。

心中也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

她,只是姐姐吗?

沈逸尘的崴脚并不严重,只是上下楼梯有些费力。

温敏干脆让他在屋里待着,把饭盛好了端到楼上吃。

沈母笑着数落温敏:“你就宠他吧!”

温敏没说话,依旧每天送三餐,每晚还会拿着药酒给他上药。

沈逸尘知道她心里还是自责,便也没阻拦。

只是养了三天,脚伤已经好了,温敏还端着药酒过来上药时,饶是他脸皮再厚,也挂不住面子了。

“姐,我都好了,不用上药了。”

说着就从床上站起,在柔软的被褥间走了几步。

“你看,我这健步如飞的,平常人都追不上我。”

温敏摇摇头:“就算好了也要再涂几天药酒,崴脚不是小事,养不好的话会成习惯性崴脚的。”

说着就看向他,目光满是压迫感,让他坐好上药。

沈逸尘见争不过,只好坐了下来,看着药酒,争辩道:“那我自己上药,行吗?”

他问得诚恳,却没看温敏的眼睛,好像心虚在躲藏什么。

温敏何等了解他,见他这模样便知道他有些不对劲。

于是想说的话拐了个弯:“不行。”

她手一伸,就把沈逸尘的脚踝拽到了眼前。

“为什么?!”沈逸尘不服反问。

温敏无视他的挣扎,直接将药酒打开,倒在掌心,揉搓焐热,再贴上他的脚踝。

用力一揉,沈逸尘浑身紧绷,立刻像是被捏住了七寸,再说不出话。

温敏这才松了力气,瞥了他一眼,温柔道:“药酒要用力揉进去才有用,你自己下不去手的。”

沈逸尘不知听没听见,没有说话。

温敏也没在意,专心致志地揉捏按摩,力度刚好控制在微痛却又不会受不住的边缘。

沈逸尘却垂下眼,耳尖微红。

不是痛,只是……

温敏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微凉的脚踝,不知是药酒发热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接触的地方像是火烧一样,热度从脚踝通向心口。

他耳尖也羞红,沈逸尘看着温敏手指和柔软的手。

想到这双手曾拂过他的头顶,也曾搂着他的腰。

那些亲昵的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他抿了抿唇,只觉浑身燥热,忍不住问:“好了吗?”

“再等一下。”温敏不知道他的想法,还以为他觉得痛了,就抬眸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痛了?我轻……”

只着一眼,就让温敏动作一顿。

沈逸尘耳尖红得好像天边火烧云。

一双眼眸澄澈明亮,像是被水洗过,眼眶也湿濡着,好像随时要哭出来。

温敏一愣,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开口问:“痛吗?”

沈逸尘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就听到楼下邮递员敲门。

“沈逸尘,你有一封来自广州的录取通知书!”

第28章

当晚,沈家做了一桌子菜。

沈逸尘已经对着通知书看了一下午,直到现在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真的考上了。

仿佛做梦一般,他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沈父也开心得不得了:“广州好哇!改革开放就在广州,这可是时代的前沿!”

沈母却有些担忧:“听说那地方天天下雨,衣服都晒不干,会不会不适应啊?”

沈逸尘看着沈父沈母关切的模样,只觉得温馨。

他灿然一笑,举杯欣喜道:“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先庆祝我考上了理想的学校!”

沈逸尘笑得灿烂,温敏和沈父沈母也笑意融融,举杯与他碰杯:“恭喜!”

温敏看着对面眼眸洒脱,满是雀跃的沈逸尘,轻抿了一口杯中饮料。

才缓缓开口,回答沈母的话:“没事的阿姨,我也去广州,会照顾好逸尘的。”

此话一出,三人一愣。

还是沈母最先反应下来:“是退伍军人的转业安排下来了吗?在广州?”

温敏点了点头。

“部队安排我在广州的军校当老师。”她看了眼沈逸尘的录取通知书,“就在逸尘学校旁边。”

沈母没多想,立刻高兴地拍手:“那太好了!你俩在一块能互相照料,我也放心些……”

她看着两人,还是忍不住笑,念叨着“巧啊,真是太巧了……”

沈父却眼睛一眯,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什么巧?只怕是这丫头故意的吧?

他瞥了眼温敏,本想说话,却看着沈逸尘开心的模样,还是咽下了话头。

算了,自家儿子开心就好。

沈逸尘是真的开心。

自从高考结束后,沈逸尘就一直担心温敏的转业安排。

按理说退伍军人是要在户籍地就近安排工作的,可他报了广州的大学。

这就意味着,一旦录取,他们只有寒暑假才能见面。

每次一想到这,沈逸尘就有些低落和不舍。

在那次跳舞,他知道自己心意之后,这不舍的感觉更加浓烈。

甚至夜深人静之时,他还想过,要是自己没考上广州的大学,就留在上海找个工作。

他不想和沈父沈母分开,更不想和温敏分开。

现在好了,自己不仅考上理想的大学,温敏也被安排去了广州。

真是皆大欢喜!

沈逸尘简直比自己考上了大学还开心,再次举杯:“恭喜姐成为老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望向温敏的眼眸,放轻了声音:“也恭喜我和姐没有分开,能一起去广州。”

温敏闻言眼眸一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直到月上柳梢头,沈父沈母已经睡下,这场欢乐的余韵才将将散去。

沈逸尘还沉浸在快乐中睡不着,就下了楼在院中乘凉。

月色如水皎洁,星子闪烁,如果不是院中玫瑰早已开过,虞美人在夜色下招摇。

他甚至以为这是他刚回来那天。

沈逸尘望着星空明月,没有再想起西藏,反而想到……

温敏为他换药,包扎,认真而诚挚道:“我心疼你。”

他心尖一颤,只觉心里某处已经枯萎的地方好像重新焕发了生机。

沈逸尘抿了抿唇,心中有些难以抑制的低落和惆怅。

忍不住喃喃道:“她会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谁?”

第29章

沈逸尘愣了一瞬。

立刻回头望去,坠入了一双深潭般的眼眸。

那双眼眸亮得骇人,隐在阴影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但细细看去,却透着一丝颤抖。

好像凌厉的外表下,包裹着深深的脆弱。

温敏向来是温和的,鲜少见到她这凌厉的模样。

沈逸尘不由得颤了颤,下意识移开了目光,本想敷衍过去。

可话到嘴边,突然顿住了。

他脑中突然想到在西藏的五年。

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留给他的不只有酸涩和难堪,还教会了他一个道理——

喜欢,是要说出来的。

沈逸尘抿了抿唇,直直对上温敏的眼眸,沉声道:“你。”

他的心好像在高空中走钢索,紧张地吊起,没有一刻能放下。

沈逸尘紧张地看向温敏,只觉得那块阴影几乎凝结成厚重的雾,让人看不透。

他攥紧了手,张了张唇,像是担心自己的心意无法传达一般,又重复道:“我喜欢你……”

“你会喜欢我吗?”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结。

月亮悄悄躲进云层,虞美人都停下了摇曳,像是与他一同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沈逸尘才看到温敏怔了一瞬,垂下了眼眸,然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委婉的拒绝吗……

沈逸尘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从钢丝上滑落,即将跌进万米深渊。

可下一刻,就看到温敏抬眸,目光温柔饱含情谊,直直看着他。

唇边溢出一丝轻笑:“什么啊,分明是我先喜欢的,怎么是你先告白的?”

沈逸尘一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温敏就大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扑进沈逸尘的怀中。

她用力的搂着他的腰,用力之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沈逸尘听到她的声音在怀里响起:“沈逸尘,我喜欢你。”

声音缓缓,却像是在他心中放了一朵璀璨的烟花。

沈逸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在告白。

而自己从万米高空坠落的身体没有摔得粉身碎骨,反而跌进了这个温暖用力的怀抱。

熟悉,又安心,处处都透露着妥帖和慰藉。

他回抱住温敏,藏不住笑意。

暗恋失败的阴霾像是被夏日晚风吹散,沈逸尘心中释然。

上海的梅雨季节终于在开学时结束。

沈父沈母本想请假送沈逸尘上大学,只是都刚好有工作,走不开。

只能将他托付给温敏。

温敏自然应下:“叔叔阿姨放心,我肯定照顾好逸尘。”

她说着,极为自然地看了眼身旁的沈逸尘。

沈逸尘也点头:“爸妈,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

沈母点点头,送他到门口,又叮嘱了几句。

温敏也拎着行李打算跟上,却被沈父拦住。

“你们在一起了?”

温敏一怔,看着沈父,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父看着她,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

可回想到刚才沈逸尘看着温敏时充满爱意的眼神,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只嘱咐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德行,我都信得过。”

“逸尘能走出阴影,和你在一起,我也很欣慰。”

“但是……”她皱了皱眉,看着温敏的眼眸凌厉了些,“如果你让他受伤,我也——”

话没说完,温敏便打断保证道:“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逸尘受伤害,连受委屈都不会。”

她眼眸诚挚,满是对沈逸尘的深沉爱意。

“我用生命保证,这辈子绝不辜负沈逸尘。”

第30章

温敏的保证和誓言,沈逸尘没有听到。

却并不妨碍他知道温敏对他的深深爱意。

他只需看一眼温敏,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眸,便知道了一切。

沈逸尘心中温暖,连带着对广州蒸笼般的天气都有了些许宽容。

虽然刚下火车,他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却还是拦下了想要打出租车去学校的温敏:“坐公交吧,我不热的。”

温敏摇了摇头,坚持拦了辆车,又递给他一瓶冰汽水,报了个地址。

“听话,广州太热,你又晕车,公交一坐就吐。”

沈逸尘只能应下。

看着路旁高楼大厦,无限感叹。

“上海都没有这么高的楼……广州真是不一样啊。”

他还想说什么,司机就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操着口音笑着打趣道:“小夫妻第一次来广州啊?”

沈逸尘没听懂,就歪了歪头笑了下,点了点头。

温敏见状忍不住暗笑,用粤语回答说:“是啊,来广州上学和工作。”

司机见她会说粤语,又多聊了两句。

沈逸尘也震惊了一下,扭头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一般。

他凑近,低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会粤语啊?”

温敏一边为他扇扇子,一边擦了擦他额上汗珠,不在意地说:“部队里有广东人,跟着她学的。”

沈逸尘点点头,问:“那司机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温敏闻言动作一顿,挑眉看了他一眼,向来沉稳的脸上划过一丝狡黠:“你真要知道?”

“当然!”沈逸尘点了点头。

温敏勾唇轻笑,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他说我们是夫妻。”

沈逸尘一怔,顿时红了耳朵。

他看了眼温敏,本想说什么,却顾忌着司机,便压低了声音。

“你……什么夫妻,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我就这么点头应下了?!”

温敏噙着笑,看着沈逸尘活泼欢笑的模样,故意道:“我想否认的,但是你已经点了头了。”

沈逸尘尴尬得红了脸。

他本就皮肤白,现在有些害羞,眼尾都绯红一片。

还斜楞了温敏一眼,那模样一点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撒娇。

温敏笑了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没关系,反正司机也不认识我们。”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更何况,我们的事叔叔已经知道了,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沈逸尘一怔,还想说什么,车就已经到了学校。

下车,只见耀眼日光中,几个苍穹有力的大字立在门前。

沈逸尘怔了一瞬,才意识到新的生活开始了。

他还想回头去拿行李,转头却发现温敏已经帮他拿好了。

“我拿着就好,走吧。”

沈逸尘点头,正要走进校园,就想到刚才车上的话题。

一边走一边问了句:“爸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

“当然是叔叔自己看出来的……”温敏剩下的话被人群喧闹掩盖。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束娇艳欲滴的黄玫瑰垂下了头。

花瓣散落,又被风吹散。

一个清冷的女人站在路旁,看着那两个身影相伴走远,默默攥紧了手。

沈逸尘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啊……

她该为他开心的,为什么心却这么痛呢?

第31章

四年的时光过得飞快。

转眼就是沈逸尘毕业前的最后一个生日。

沈逸尘已经被分配去了设计院工作。

温敏也从军校里辞职,下海经商。

沈逸尘刚结束了最后一次实习,拎着行李回宿舍,就被宿管阿姨叫住。

“沈逸尘,你的花。”

他愣了下,看着阿姨递来的那束黄玫瑰。

一如既往地新鲜而娇艳,让人心生欢喜。

沈逸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您还是没有看见送花来的人吗?”

阿姨摇摇头,笑着说:“每年今天一束花,送了四年了还不露面,这小姑娘还真够长情的。”

沈逸尘笑了笑,没回答,只抱着花说了谢谢,就上了楼。

他不是猜不到这话是谁送的。

只是……沈逸尘看着怀中鲜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是不肯放下吗?

沈逸尘进了宿舍,随手把花放在桌上。

他没看到花中夹了一张小卡片,随着他的动作,掉进了垃圾桶。

只着急地换了衣服准备下楼。

室友们打趣道:“打扮这么帅,是要和你的温敏姐姐约会吧?”

沈逸尘迎上他们的目光,大方地点了点头:“是啊。”

他已经褪去了早些时候的青涩稚嫩,对身旁人揶揄的目光也毫不在意。

室友们见状笑成一团。

也有人羡慕地看着他:“真羡慕你啊,拿到了设计院的工作又有稳定的恋爱……”

沈逸尘笑了笑,没说话,只背了包,穿了风衣,赶紧跑下了楼。

“我先走了,晚上回来给你们带金街的肠粉。”

他心中焦急,连走路都带着风,恨不得跑起来。

沈逸尘实习的地点是黄土高原,信号不好,连个电话都只能半个月打一通。

温敏也忙着生意,没有确切的地址,连信都不好寄。

两人分离了五个月,温敏昨天刚刚回了广州。

沈逸尘在那大山里被关了五个月才放出来,几乎要想温敏想疯了。

这次回来,沈逸尘也没和温敏说,打算直接去她在广州租的房子,给她个惊喜。

只是没想到,刚走出学校,他就紧急刹住了脚步。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面前。

温敏一身长风衣,围着他织的红色围巾,静静站在门口,挂着笑看着他。

微风吹过,几片落叶从脚边打着旋吹走,也吹乱她微长的头发,露出温和的眉眼。

和那双永远温柔如水的眼眸。

沈逸尘愣住了,呆呆叫了声:“姐……”

温敏勾唇轻笑,对他张开了怀抱:“好久不见。”

五个月的分别让沈逸尘体内每滴血液都在叫嚣着思念。

他几乎是颤抖着一把抱住她。

“姐,我好想你。”

抱着这个温暖的身躯,沈逸尘好像又变成了孩子,安心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我知道。”

温敏声音温柔,伸手环住他的腰,头也埋在他颈侧。

这五个月,不止沈逸尘在思念,温敏也被想念折磨得发狂。

她还想说什么,却看着周围人来人往,还是艰难分开,替他拉开了车门。

“刚回来,肯定饿了吧?我订了餐厅,我们先去吃饭。”

第32章

餐厅订的是沈逸尘最喜欢吃的那家。

这是他们大学时常来的那家餐厅,不是多好吃,多高档,只是因为旁边就是海滩。

上海雨水多,却总是小河,蜿蜒流淌,吴侬软语,透着精致。

沈逸尘是来了广州,才见到了海滩。

初来时,十分向往,几乎每次出来玩,都要在海边走一走,吹一吹海风,才舒服。

虽然四年过去,对海的新鲜感衰退了些。

可这次吃完饭,两人还是默契地没有上车,走向了海滩。

天边火烧云,将海面映照得通红。

湛蓝海水中,升起另一轮橙红的落日。

波光涟漪像是闪烁的金点,引人注目。

夜风带了些海的咸涩气息,扑面而来,沈逸尘嗅到了凌冽的寒冷气息。

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颈上一暖,带着皂香味的围巾就落在了他颈上。

温敏将自己的围巾小心,仔细,轻柔的地围在了沈逸尘的颈上。

还顺手打了个漂亮的结,温柔道:“夜里风冷,小心着凉。”

沈逸尘看着她温柔的眉眼,突然愣了一下,恍惚好像回到了四年前。

他备战高考,温敏带他去看电影一样。

那晚的细节他都记不清楚,只记得这双温柔眼眸。

诚挚又认真,好像眸中只有他一人。

只不过上次,她围好了围巾就后退一步,这次,却上前,牵住了沈逸尘的手,将头靠在他肩上。

温暖的触感让沈逸尘回了神。

他看了眼温敏,眯了眯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歪头问:“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在一起四年,沈逸尘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

现在突然问起,也是因为现在的场景,实在是熟悉。

温敏一怔,转瞬又恢复了正常,笑着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到告白的时候,你说什么‘是我先喜欢的’,我好奇……”

沈逸尘认真的看着她,期待一个答案。

温敏却挑了挑眉,故意不答,默默移开了视线,似乎想将这话题岔开。

沈逸尘却注意到她微红的脸颊。

他本来只是好奇,现在却彻底被勾起了求知欲。

“怎么害羞了?”

说着还凑近,直视她的双眸,探究道:“是不好意思吗?”

沈逸尘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拉着她的胳膊不放:“说吧说吧?我又不会笑话你……”

温敏被他缠得没了脾气,只能笑笑,捏了捏他的脸,投降道:“我说我说。”

她摩挲着沈逸尘的手,看着落日渐渐隐入海面,天色昏暗下来。

也将自己多年的暗恋倾诉于口。

温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沈逸尘的。

只知道反应过来时,她的视线已经离不开他了。

高中毕业选择参军,算是她对自己的考验。

她害怕这样的感情只是因为青春期的懵懂,害怕因为一时冲动毁了两家人的未来。

于是她选择离开。

思念告诉了她答案——她就是喜欢沈逸尘。

“无关青春懵懂,我只是心动。”

落日在此刻散尽余晖,天骤然一暗,世界寂静得好像只剩他们两人。

正想说什么,却见面前人挂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所以,亲爱的沈逸尘先生,你愿意……”她打开盒子,眼眸诚挚看着沈逸尘,“娶我吗?”

沈逸尘心尖一颤,望向温敏,好像看到了星辰坠落和潋滟波光,而眼底是自己的倒影。

他自愿被那双眼眸蛊惑,轻笑着开口:“我愿意。”

烟花在此刻升空,天边燃起灿烂的花火,仿佛他们爱情的见证

沈逸尘和温敏相拥,交换一个满是爱意的吻。

遥远的另一边,有人驾马在山间播洒玫瑰籽。

凌冽的风吹过,绿松石耳坠轻轻摇晃。

马背上的人似有所察觉,勒马停下,望了望天空。

零星的雪花飘下。

西藏的冬天,到了。

完结